“莫急。孩子,快朝脚后跟吐口水,把你誓言收回去。给你三天时间,你再仔细想想。想成熟,你再来回答。跟你担保,三天之内,即使天神罗穆来做媒,也不会把卡珊许给别人。”泽龙康微笑着说。
竹筏压碎个旋涡,越过河心。
黄昏河谷地显得异常闷热。孔雀、白鹇和以喜欢炎热著称太阳鸟,此刻也颉颃升腾,飞到山峰纳凉去。河里缅瓜鱼、气泡鱼和墨绿色水蛇耐不住高温,漂浮到水面,仰着头贪婪地呼吸着。只有鹭鸶在热浪中翱翔,像片白云悄然无声地飘落下来,长喙猛地扎进水去,夹起肥胖缅瓜鱼、球儿似气泡鱼和被炎热折磨得行动笨拙水蛇,可怜被害者在半空吱吱地惨叫着。
他心里烦躁,浑身燠热得难受,伸手去解颈下扣子,却只摸到莲花形银饰。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改装:缠着黑头帕,身穿染成靛蓝土麻布斜襟衫,腋窝缀着五彩璎珞,副地道古宗人装束。他不习惯穿古宗衣裳,干脆脱掉,光着膀子撑篙。
竹筏被湍急河水漂向下游。岸上芒锣声和象脚鼓声停,只有猎犬黄虎在木河沙脚边蹿来跳去,兴奋地狂吠着,扑咬大团大团硝烟。不会儿,狗吠声也停止,山谷死般沉寂。那送行人们沿着牛毛细路爬向坐落在山梁寨子。他面撑动竹篙,面目送着他们。突然他发现,卡珊不见。他没注意她是啥时候离开人群。他觉得有点抱歉,他总是在瞬间把她给遗忘。
晒瘪土豆,可寨子里剽牛分肉,也没他份,他不算成年男人。”
“是汉族。”
“可你想做古宗人女婿。”
“旧风俗应当改改。”
“孩子,古宗人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。”
“嗬嚯咿——嗬嚯咿——”
风飘来粗犷带着野性呼叫。他循声望去,哦,卡珊已登上斋房。
这是盖在河岸缓坡上幢精巧结实小竹楼,是专门给隔河相望、翘首以待未婚妻住。按照古宗规矩,他举行成丁礼,卡珊必须整整十天待在斋房里,足不出户,苦心志守等待他成功回来。此刻,卡珊头戴缀满圆形、菱形和多边形银饰扁帽,身穿红衫,腰系超短百褶麻裙。红衫在青山绿水间分外醒目。她倚在阳台栏杆上,拼命朝他挥手。他感觉到她含情脉脉眼光。
用古宗人眼光看,卡珊长得很美。内地汉族欣赏高挑纤细女性,总用杨柳腰、樱桃嘴来形容女性美貌。古宗人对女性审美观截然不同。“长得像
“这……”
“回去吧,孩子。”泽龙康将他送去那对求婚蜡条递还给他,“将来有机会找个汉族姑娘去。早就看出来啦,你没这点勇气,也没这点胆量。”
“胡说。”他觉得自己自尊心受到伤害,感情冲动,不再考虑什后果,脱口而出,“就按你说,举行成丁礼。”
“当真?你不后悔?”
“以盐巴辣子起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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