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用。只是偶尔没地方睡觉。杨泊捂着脸朝他自行车走过去,脚步依然摇摇晃晃。他用大衣衣袖擦去座垫上水汽,回过头对两个警察说,不是疯子,叫杨泊,正在离婚。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去离婚。
杨泊最后自然是没有离婚。春季匆匆来临,冬天事情就成为过眼烟云。有天,杨泊抱着儿子去书店选购新出版哲学书籍,隔着玻璃橱窗看见俞琼。俞琼早早地穿上套苏格兰呢裙,和位年轻男人手挽手地走过。杨泊朝他们注视良久,心里充满老人式苍凉之感。
书店新书总是层出不穷,杨泊竟然在新书柜台上发现老靳著作《离婚指南》,黑色书名异常醒目。有几个男人围在柜台前浏览那本书。杨泊也向营业员要本,他把儿子放到地上,打开书快速地看起来。杨泊脸上惊喜笑容渐渐凝固,渐渐转变为咬牙切齿愤怒,最后他把书重重地摔在柜台上。
胡说八道。杨泊对周围人说,千万别买这本书,千万别上当。没有人能指导离婚,他说全是狗屁。
你怎知道他说全是狗屁呢?
尖锐刺痛感。外面世界寂然无声,昨夜大雪在凝成冰碴或者悄悄融化,杨泊以为这又是寒冷而难眠夜,奇怪是他后来竟睡着。他依稀听见呼啸风声,依稀看见只黑色镶有银箔发夹,它被某双白嫩纤细手操纵着,忽深忽浅地切割他脸部和他每寸皮肤。这样切割直持续到他被人惊醒为止。
两个巡夜警察各自拉住杨泊只脚,极其粗,bao地把他拽出水泥圆管。怪不得工地上老是少东西,总算逮到你。年轻警察用手电筒照着杨泊脸。杨泊捂住眼睛,他嘴唇已经冻得发紫,它们茫然张大着,吐出声痛苦呻吟,别来缠,杨泊说,让睡个好觉。
你哪儿?来工地偷几次?年轻警察仍然用手电照着杨泊脸。
疼。别用手电照。杨泊说。眼睛受不强光。
你哪儿疼?你他妈少给装蒜。
当然知道。杨泊说,请相信,这本书真是狗屁。
狗屁。杨泊儿子快乐地重复杨泊话。杨泊儿子穿着天蓝色水兵服,怀里抱着把粉红色塑料手枪。
(1991年)
脸上疼,手脚都很疼,胸口也很疼。
谁打你?
没有谁打。是只发夹。杨泊神情很恍惚,他扶着警察腿从泥地上慢慢站起来,他说,是只发夹,它直在划脸。真很疼,请你别用手电照脸。
是个疯子?年轻警察收起手电筒,看着另个警察说,他好像不是小偷,说话颠三倒四,眼神也不对劲。
把他送到收容所去吧。另个警察说,他好像真有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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