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二伯说也许有点对。
祖父早就想拆那座房子,是因为他们几次全体挽留才留下来。
至于这个房子将来倒与不倒,或是发生什幸与不幸,大家都以为这太远,不必想。
三
家院子是很荒凉。
本来那杆子还没有房椽子那粗,可是他看见,他就害怕,每次他再晒粉条时候,他都是躲着那杆子,连在它旁边走也不敢走。总是用眼睛溜着它,过很多日才算把这回事忘。
若下雨打雷时候,他就把灯灭,他们说雷扑火,怕雷劈着。
他们过河时候,抛两个铜板到河里去,传说河是馋,常常淹死人,把铜板摆到河里,河神高兴,就不会把他们淹死。
这证明住在这嚓嚓响着草房里他们,也是很胆小,也和般人样是颤颤惊惊地活在这世界上。
那这房子既然要塌,他们为不怕呢?
。”
真是活神活现,听他说这话,好像房子要搬场似。
房子都要搬场,为什睡在里边人还不起来,他是不起来,他翻个身又睡。
住在这里边人,对于房子就要倒这会事,毫不加戒心,好像他们已经有血族关系,是非常信靠。
似乎这房旦倒,也不会压到他们,就算是压到,也不会压死,绝对地没有生命危险。这些人过度自信,不知从哪里来,也许住在那房子里边人都是用铁铸,而不是肉长。再不然就是他们都是敢死队,生命置之度外。
那边住着几个漏粉,那边住着几个养猪。养猪那厢房里还住着个拉磨。
那拉磨,夜里打着梆子通夜打。
养猪那家有几个闲散杂人,常常聚在起唱着秦腔,拉着
据卖馒头老赵头说:“他们要就是这个要倒!”
据粉房里那个歪鼻瞪眼孩子说:“这是住房子啊,也不是娶媳妇要她周周正正。”
据同院住周家两位少年绅士说:“这房子对于他们那等粗人,就再合适也没有。”
据家有二伯说:“是他们贪图便宜,好房子呼兰城里有多,为啥他们不搬家呢?好房子人家要房钱呀,不像是咱们家这房子,年送来十斤二十斤干粉就完
事,等于白住。你二伯是没有家眷,若不也找这样房子去住。“
若不然为什这勇敢?生死不怕。
若说他们是生死不怕,那也是不对,比方那晒粉条人,从杆子上往下摘粉条时候,那杆子掉下来,就吓他哆嗦。粉条打碎,他还没有敲打着。他把粉条收起来,他还看着那杆子,他思索起来,他说:“莫不是……”
他越想越奇怪,怎粉打碎,而人没打着呢。他把那杆子扶上去,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,用眼睛捉摸着。越捉摸越觉得可怕。
“唉呀!这要是落到头上呢。”
那真是不堪想像。于是他摸着自己头顶,他觉得万幸万幸,下回该加小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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