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人青春不能永葆,大概只有化成艺术才能长存。
九六二年,出国前后,是生也是写作生涯分水岭,那年冬天,家中巨变,母亲逝世。母亲出身官宦,是外祖父掌上明珠,自小锦衣玉食,然而胆识过人,不让须眉。二七年北伐,母亲刚跟父亲结婚,随军北上。父亲在龙潭与孙传芳激战,母亲在上海误闻父亲阵亡,连夜冲封锁线,爬战壕,冒枪林弹雨,奔到前方,与父亲会合,那时她才刚冒二十。抗日期间,湘桂大撤退,母亲人率领白、马两家八十余口,祖母九十,小弟月余,千山万水,备尝艰辛,终于安抵重庆。们手足十人,母亲生操劳,晚年在台,患高血压症常常就医。然而母亲胸怀豁达,热爱生命,环境无论如何艰险,她仍乐观,勇于求存,因为她个性坚强,从不服输。但是最后她卧病在床,与死神交战,却节节退败,无法抗拒。她在医院里住六个月,有天,们位亲戚嫁女,母亲很喜爱那个女孩,那天她精神较好,便挣扎起来,特意打扮番,坚持跟们同去赴喜筵。她自己照镜,很得意,跟父亲笑道:“换珠衫依然是富贵模样。”虽然她在席间只坐片刻,然而她却是笑得最开心个。人世间切,她热烈拥抱;死亡,她是极不甘愿,并且十分不屑。然而那次不久,她终于病故。母亲下葬后,按回教仪式走四十天坟,第四十天,便出国飞美。父亲送别机场,步步相依,竟破例送到飞机梯下。父亲曾领百万雄师,出生入死,又因秉性刚毅,喜怒轻易不形于色。可是暮年丧偶,儿子远行,那天在寒风中,竟也老泪纵横起来,那是们父子最后次相聚,等学成归来,父亲先已归真。月余间,生离死别,时尝尽,人生忧患,自此开始。
别人出国留学,大概不免满怀兴奋,却没有,只感到心慌意乱,四顾茫然。头年在美国,心境是苍凉,因为母亲死亡,使心灵受到巨大无比震撼。像母亲那样个曾经散发过如许光与热生命,转瞬间,竟也烟消云散,至于寂灭,因为母亲向为白马两家支柱,遽然长逝,两家人同感天崩地裂,栋毁梁摧。出殡那天,入土刻,觉得埋葬不仅是母亲遗体,也是自己生命部分,那是第次真正接触到死亡,而深深感到其无可抗拒威力。由此,遂逐渐领悟到人生之大限,天命之不可强求。丧母哀痛,随着时间与悟,毕竟也慢慢冲淡。因为国外没有旧历,有时母亲忌日,也会忽略过去。但有时候,不提防,却突然在梦中见到母亲,而看到,总是她那副临终前忧愁无告面容,与她平日欢颜大不相类。知道下意识里,对母亲死亡,深感内疚,因为没能从死神手里,将她抢救过来。在死神面前,竟是那般无能为力。
初来美国,完全不能写作,因为环境遽变,方寸大乱,无从下笔,年底耶诞节,学校宿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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