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你以为发疯?你以为成英雄或伟人?不,不。这事情很简单;近来已经做杜师长顾问,每月薪水就有现洋八十元。
"申飞……。
"你将以为什东西呢,你自己定就是,都可以。
"你大约还记得旧时客厅罢,们在城中初见和将别时候客厅。现在还用着这客厅。这里有新宾客,新馈赠,新颂扬,新钻营,新磕头和打拱,新打牌和猜拳,新冷眼和恶心,新失眠和吐血……。
"你前信说你教书很不如意。你愿意也做顾问?可以告诉,给你办。其实
年,人们忙得很;自己还是个儿童,在后园平坦处和伙小朋友塑雪罗汉。雪罗汉眼睛是用两块小炭嵌出来,颜色很黑,这闪动,便变连殳眼睛。
"还得活几天!"仍是这样声音。
"为什呢?"无端地这样问,立刻连自己也觉得可笑。
这可笑问题使清醒,坐直身子,点起枝烟卷来;推窗望,雪果然下得更大。听得有人叩门;不会,个人走进来,但是听熟客寓杂役脚步。他推开房门,交给封六寸多长信,字迹很潦草,然而瞥便认出"魏缄"两个字,是连殳寄来。
这是从离开S城以后他给第封信。知道他疏懒,本不以杳无消息为奇,但有时也颇怨他不给点消息。待到接这信,可又无端地觉得奇怪,慌忙拆开来。里面也用样潦草字体,写着这样话:
"申飞……。
"称你什呢?空着。你自己愿意称什,你自己添上去罢。都可以。"别后共得三信,没有复。这原因很简单:连买邮票钱也没有。"你或者愿意知道些消息,现在简直告诉你罢:失败。先前,自以为是失败者,现在知道那并不,现在才真是失败者。先前,还有人愿意活几天,自己也还想活几天时候,活不下去;现在,大可以无须,然而要活下去……。
"然而就活下去?
"愿意活几天,自己就活不下去。这人已被敌人诱杀。谁杀呢?谁也不知道。
"人生变化多迅速呵!这半年来,几乎求乞,实际,也可以算得已经求乞。然而还有所为,愿意为此求乞,为此冻馁,为此寂寞,为此辛苦。但灭亡是不愿意。你看,有个愿意活几天,那力量就这大。然而现在是没有,连这个也没有。同时,自己也觉得不配活下去;别人呢?也不配。同时,自己又觉得偏要为不愿意活下去人们而活下去;好在愿意好好地活下去已经没有,再没有谁痛心。使这样人痛心,是不愿意。然而现在是没有,连这个也没有。快活极,舒服极;已经躬行先前所憎恶,所反对切,拒斥先前所崇仰,所主张切。已经真失败,——然而胜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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