切是死般静,死人和活人。退开,他从堂兄弟却又来周旋,说"舍弟"正在年富力强,前程无限时候,竟遽尔"作古",这不但是"衰宗"不幸,也太使朋友伤心。言外颇有替连殳道歉之意;这样地能说,在山乡中人是少有。但此后也就沉默,切是死般静,死人和活人。
觉得很无聊,怎样悲哀倒没有,便退到院子里,和大良们祖母闲谈起来。知道入殓时候是临近,只待寿衣送到;钉棺材钉时,"子午卯酉"四生肖是必须躲避。她谈得高兴,说话滔滔地泉流似涌出,说到他病状,说到他生时情景,也带些关于他批评。
"你可知道魏大人自从交运之后,人就和先前两样,脸也抬高起来,气昂昂。对人也不再先前那迂。你知道,他先前不是像个哑子,见是叫老太太?后来就叫老家伙。唉唉,真是有趣。人送他仙居术〔14〕,他自己是不吃,就摔在院子里,——就是这地方,——叫道,老家伙,你吃去罢。他交运之后,人来人往,把正屋也让给他住,自己便搬在这厢房里。他也真是走红运,就与众不同,们就常常这样说笑。要是你早来个月,还赶得上看这里热闹,
军衣兵或是马弁,还有个和他谈话,看时却是大良祖母;另外还闲站着几个短衣粗人。心即刻跳起来。她也转过脸来凝视。
"阿呀!您回来?何不早几天……。"她忽而大叫起来。
"谁……谁没有?"其实是已经大概知道,但还是问。
"魏大人,前天没有。"
四顾,客厅里暗沉沉,大约只有盏灯;正屋里却挂着白孝帏,几个孩子聚在屋外,就是大良二良们。
"他停在那里,"大良祖母走向前,指着说,"魏大人恭喜之后,把正屋也租给他;他现在就停在那里。"
孝帏上没有别,前面是张条桌,张方桌;方桌上摆着十来碗饭菜。刚跨进门,当面忽然现出两个穿白长衫来拦住,瞪死鱼似眼睛,从中发出惊疑光来,钉住脸。慌忙说明和连殳关系,大良祖母也来从旁证实,他们手和眼光这才逐渐弛缓下去,默许近前去鞠躬。
鞠躬,地下忽然有人呜呜哭起来,定神看时,个十多岁孩子伏在草荐上,也是白衣服,头发剪得很光头上还络着大绺苎麻丝〔13〕。
和他们寒暄后,知道个是连殳从堂兄弟,要算最亲;个是远房侄子。请求看看故人,他们却竭力拦阻,说是"不敢当"。然而终于被说服,将孝帏揭起。
这回会见死连殳。但是奇怪!他虽然穿套皱短衫裤,大襟上还有血迹,脸上也瘦削得不堪,然而面目却还是先前那样面目,宁静地闭着嘴,合着眼,睡着似,几乎要使伸手到他鼻子前面,去试探他可是其实还在呼吸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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