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经站起来,脸冲着秀贞看,她皱着眉头,正呆呆地想。她说话常常都会忽然停住,然后就低声地说“真让人纳闷儿,到底是怎档子事儿”话。她收梳头匣子时候,看见送小桂子手表在匣子里,她拿起手表,放在掌心里,又说:
“小桂子她爹也有个大怀表,可是死当,当那个表,他才回家,这份穷,就别提!当时就没告诉他有,反正他去个把月就回来。他跟妈说,放心,他回家卖山底下白薯地,就到北京来娶。千山万水,去趟也不容易,要是告诉他有,不也让他惦记着!你不知道他那情意多深!也没告诉妈有,说不出口,反正人归他,等嫁再说也不迟……。”
“有什?”不明白。
“有小桂子呀!”
“你不是刚说什没有吗?”更不明白。
起来,绿叶发出来,妈妈说,生在那个不冷不热春天。小桂子呢?”秀贞总把事情和小桂子事情连在起,所以也就下子想起小桂子。
“小桂子呀,”秀贞说,“青草要黄,绿叶快掉,她是生在那不冷不热秋天。那个时光,桂花倒是香,闻见没有?就像给你搽这个桂花油这香。”她说着,把手掌送到鼻前晃晃。
“小——桂——子。”吸吸鼻子,闻着那油味,不由得字字地念出来,好像懂得点那意思。
秀贞很高兴地说:
“对,小桂子,就是这起名儿。”
“有,没,有,没,小英子,你怎跟乱扰?你听给你算。”她把给小桂子表收起来,然后用手指捏着算给听:
“他是春天走。他走那天,天儿多好,他提着那口箱子,都没敢多看,他同乡同学,有几个送他到门口儿,所以他就没好再跟说什。他在头天晚上给他收拾箱子时候,们俩也说得差不多。他说,惠安日子很苦,有办法都到海外谋生去,那儿地不肥,不能种什,白薯倒
“怎没看见桂花树?这里哪棵树是桂花?”问。
“又不是在这屋子里生!”秀贞已经在编辫子,编得那紧,拉着头发根怪痛,说:
“为什用这大力气呀?”
“当时要是有这大力气倒好。生小桂子,浑身都没劲儿,就昏昏沉沉地睡,睡醒,小桂子不在身边。睡觉时还听见她哭,怎醒就没有呢?问,孩子呢?妈要说什,婶儿接过去,她瞥妈眼,跟和和气气地说:你身子微,孩子哭,在你身边吵,抱到屋去。说,噢。又睡着。”秀贞说到这儿停住,辫子已经扎好,她又接着说:
“仿佛听妈对婶说:不能让她知道。真让人纳闷儿,到底是怎档子事儿?怎到这儿就接不下去呢?是她们把孩子给——?还是扔——?绝不能够!绝不能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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