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
？”
“吴先生敢情不大老实呢！”
老李哼
声。男人批评别人
太太，妇女批评自己丈夫！
“他净闹娶姨太太呢，敢情！吴太太多和气能干呀，还要娶姨太太干吗？！”
老李心中说，“方墩！”
有时她在北平，有时她在天津，有时她也在上海，只有小赵知道。有人说，赵太太有时候和赵先生在块住，有时候也和别人同居；可是小赵没自己这样说，也就不必相信。
有太太们在座，男人们谁也不敢提头天晚上事，谁也没敢偷着笑李太太下；反之，大家都极客气招待她和两个小孩。
老李把各位太太和自己比较下，得到个结论：夫妻们原来不过是那回事，“将就”是必要；不将就，只好根本取消婚姻制度。可是，取消婚姻制度岂不苦这些位夫人，除张大嫂，她们连个享过青春也没有，都好象生下来便是三十多岁！
方墩吴太太，牙科展览邱太太，张大嫂，和穿着别人衣裳李太太，都谈开。妇女彼此间知识距离好似是不很大：文雅大学毕业邱太太爱菱老虎鞋，问李太太怎样作。方墩太太向张大嫂打听北平酱萝卜数哪家好。张大嫂与乡下李太太是彼此亲家相称。所提出问题都不很大，可是彼此都可以得些立刻能应用知识与经验，比苏格拉底辈子所讨论都有意思多。据老李看，这些细小事儿也比吴先生太极拳与纳妾，小赵给所长太太当差，张大哥介绍婚姻，更有些价值。而且女人们——特别是这些半新不旧妇道们——只顾彼此谈话，毫不注意她们丈夫，批评与意见完全集中在女人与孩子们，决牵涉不到男人身上；男人们开口就是女怎样，讨厌！老李颇有些羡慕与尊敬女人意思，几乎要决定给太太买件皮袍。
饭吃得很慢，谁也没敢多喝酒，很有礼貌。吴太极虽然与张大哥坐在处，连个“妾”字也没敢说。孙先生也没敢宣传生育节制实验法，只乘着机会练习些北平俗语，如“猪八戒照镜子，里外不是人”之类。小赵本想打几句哈哈，几次刚张嘴，被文雅邱太太给当头炮顶回去。邱先生本要给太太鼓掌，庆祝胜利，被太太牙给吓老实——邱太太用当头炮时候，连下边槽牙也都露出来，颇有些咬住耳朵不撒嘴暗示。老李觉得生命得到平衡，即使这几位太太生下来便是三十多岁，也似乎没大关系。
“你可少和吴先生在块打联联。”
啊，有联盟！男人不专制，女人立刻抬头，张大哥天平永远不会两边同样分量，
饭后，太太们交换住址，规定彼此拜访日期，亲热得好似团儿火。
三
过两天，老李从衙门回来，看太太脸上带着些不常见笑容，好象心中有所获得似。“吴太太来，”她说。
他点点头，心里说，“方墩！”
“吴太太敢情也不省心呀？”她试着路儿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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