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马奶奶看家,大婶看家,们走。”李太太不但和气,语声都变得柔婉些,大概也是受大妹妹传染。
小赵请是同和居。他们不必坐车,只有那几步。可是这几步,英也走脚尘土,边走边踢着块小瓦片:被爸说两句,不再踢,偷偷将瓦片拾起藏在口袋里。
二
怪不得吴太极急于纳妾。吴太太模样确是难以为情:虎背熊腰,似乎也是个练家子,可是对改组脚,又好象不能打套大洪拳——大概连太极都得费事。横竖差不多相等,整是大块四方墩肉,上面放着个白馒头,非常白,仿佛在石灰水里泡过三天,把眼皮鼻尖耳唇都烧红,眉毛和头发烧剩下不多。眉眼在脸上布置就好象男小孩画个人头轮廓,然后由女小孩把鼻眼等谨慎密画在处,四围还余着很宽空地,没法利用。眼和耳距离似乎要很费些事才能测定。说话儿可是很和气、象石灰厂掌柜那样。
吴太极不敢正眼看太太,专看着自己大拳头,似乎打谁顿才痛快。
吃饭?”
“是,”老李抱起菱来,“没意思!”
“别那说,这个年头在衙门里作事,还短得应酬?那个儿——”老太太不往下说,叹口气。
李太太也打扮好,穿着件老李向来没看见过蓝皮袍,腰间瘦着点,长短倒还合适,设若不严格挑剔。
“马大妹妹借给,”李太太说,赶紧补句,“你要是不——就还穿那件棉袍去。”
邱先生夫人非常文雅,只是长像不得人心。瘦小枯干,槽上牙全在唇外休息着。剪发,没多少头发。胸象张干纸板,随便可以贴在墙上。邱先生对太太似乎十分尊敬,太太说话,他赶紧看众人脸上起什反应。太太说句俏皮话,他巡视番,看大家笑,他赶快向太太笑笑,笑得很闷气。
孙先生夫人没来。他是生育节制热烈拥护者,已经把各种方法试行三年,太太是年胎,现在又正在月子里。作科员而讲生育节制,近于大逆不道。可是孙先生虽“讲”而不伤于子女满堂,所以还被同事们尊敬,甚至于引起无后人们羡慕:“子女是天赐,看人家孙先生!”
倒还是张大嫂象个样子,服装打扮都合身分与年纪。
小赵太太没来——不,没人准知道他有太太没有,他自己声明有个内助,谁也没看见过。
“那天买材料为什还不快做上?”
问题转弯,她知道不必把皮袍脱下来,也没回答丈夫发问,大概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明。
她头梳得特别光,唇上还抹点胭脂,粉也匀得很润,还打得长长眉毛,这些综合起来叫她减少两岁在乡间长成年纪。油味,对于老李,也有些特别。
“东屋大妹妹给修饰半天。”李太太似乎很满意。
为什由坚决不去赴宴,改为高高兴兴去,大概也与大妹妹有关系:老李想到,就不便再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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