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是副媒人。语气,连长像,都有点象张大哥,除身量矮些。有时候她看着象张大哥姐姐,有时候象姑姑,及至她说话,你才敢决定她是张太太。大嫂子笑声比大哥高着个调门。大哥抿嘴,大嫂唇已张开;大哥出声,她已把窗户纸震得直动。大嫂子没有阴阳眼,长得挺俏式,剪发,过个月又留起来,因为脑后没小髻,心中觉着失去平衡。
“坐下,坐下,李老!”张大嫂称呼人永远和大哥致。“大哥马上就回来。咱们回头吃羊肉锅子,去切肉。这里有是茶,瓜子,点心,你自己张罗自己,不客气。把大衣脱。”她把客人话也附带着说,笑两声,忽然止住,走出去。
老李始终没找到句适当话,大嫂已经走出去。心里舒坦些。把大衣脱下来,找半天地方,结果搭在自己胳臂上。坐下,没敢动大婶点心,只拿起个瓜子在手指间捻着玩。正是初冬天气,屋中已安好洋炉,可是还没生火,老李手心出汗。到朋友家去,他汗比话来得方便多。有时候因看朋友,他能够治好自己伤风。
以天气说,还没有吃火锅必要。但是迎时吃穿是生活种趣味。张大哥对于羊肉火锅,打卤面,年糕,皮袍,风镜,放爆竹等等都要作个先知先觉。“趣味”是比“必要”更文明。哪怕是刚有点觉得出小风,虽然树叶还没很摆动,张大哥戴上风镜。哪怕是天上有二尺来长块无意义灰云,张大哥放下手杖,换上小伞。张大哥家中切布置全与这吃“前期”火锅,与气象预告小伞,相合。客厅里已摆上盘木瓜。水仙已出芽。张大哥是在冬腊月先赏自己晒水仙,赶到新年再买些花窖熏开龙爪与玉玲珑。留声机片,老李偷着翻翻,都是新近出来。不只是京戏,还有些有声电影歌片——为小姐们预备。应有尽有,补足迎时当令。地上铺着地毯,椅子是老式硬木——站着似乎比坐着舒服;可是谁也不敢说蓝地浅粉桃花地毯,配上硬木雕花椅子,是不古朴秀雅。
老李有点羡慕——几乎近于嫉妒——张大哥。因为羡慕张大哥,进而佩服张大嫂。她去切羊肉,是,张大哥不用仆人;遇到家中事忙,他可以借用衙门里个男仆。仆人不怕,而且有时候欢迎,瞎炸烟而实际不懂行主人;干打雷不下雨是没有什作用。可是张大哥永远不瞎炸烟,而真懂行。他只要在街上走几步,得,连狐皮袍带小干虾米价钱便全知道;街上空气好象会跟他说话似。没有仆人能在张宅作长久。张大哥并非不公道,不体恤;正是因为公道体恤,仆人时时觉得应当跳回河或上回吊才合适。切家事都是张大嫂。她永远笑得那响亮。老李不能不佩服她。可是,想会儿之后,他微微摇头。不对!这样家庭是种重担。只有张大哥——常识结晶,活物价表——才能安心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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