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,张大哥以为z.府要能在国历元旦请全国人民吃涮羊肉,哪怕是吃饺子呢,就用不着下命令禁用旧历。肚子饱,再提婚事,有这两样,天下没法不太平。
六
自火锅以至葱花没有件东西不是带着喜气。老李向来没吃过这多这舒服饭。舒服,他这才佩服张大哥生命观,肚子里有油水,生命才有意义。上帝造人把肚子放在中间,生命中心。他口腔已被羊肉汤——漂着层油星和绿香菜叶,好象是碗想象,有诗意,什动植物合起来天地精华——给冲得滑腻,言语就象要由滑车往下滚似。
张大哥左眼完全闭上,右眼看着老李发烧两腮。
张大嫂作菜,端茶,让客人,添汤,换筷子——老李吃高兴,把筷子掉在地上两回——自己挑肥吃,夸奖自己手艺,同时并举。作得漂亮,吃
意担负这个,而后由担负中强寻出点快乐,点由擦桌子洗碗切羊肉而来快乐,点使女子地位低降得不值斤羊肉钱快乐。张大嫂可怜!
五
张大哥回来。手里拿着四个大小不等纸包,腋下夹着个大包袱。不等放下这些,设法用左手和客人握手。他握手法是另成格:永远用左手,不直着与人交握,而是与人家手成直角,象在人家手心上诊诊脉。
老李没预备好去诊张大哥手心,来回翻翻手,然后,没办法,在裤子上擦擦手心汗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!早来吧?坐,坐下!就是天瞎忙,无事忙。坐下。有茶没有?”
老李忙着坐下,又忙着看碗里有茶没有,没说出什来。张大哥接着说:“去把东西交给她,”头向厨房那边点着。“就来;喝茶,别客气!”
张大哥比他多着点什,老李想。什呢?什使张大哥这样快活?拿着纸包上厨房,这好象和“生命”,“真理”,等等带着刺儿字眼离得过远。纸包,瞎忙,厨房,都显着平庸老实,至好也不过和手纸,被子,样味道。可是,设若他自己要有机会到厨房去,他也许不反对。火光,肉味,小猫喵喵叫。也许这就是真理,就是生命。谁知道!
“老李,”张大哥回来陪客人说话儿,“今儿个这点羊肉,你吃吧,敢保说好。连卤虾油都是北平能买得到最好。就是吃口,没别毛病。告诉你,老李,男子吃口得味,女人穿件好衣裳,哈哈哈,”他把烟斗从墙上摘下来。
墙上溜挂着五个烟斗。张大哥不等旧已经不能再用才买新,而是使到半路就买个新来;新旧替换着用,能多用些日子。张大哥不大喜欢完全新东西,更不喜欢完全旧。不堪再用烟斗,当劈柴烧有味,换洋火人家不要,真使他想不出办法来。
老李不知道随着主人笑好,还是不笑好;刚要张嘴,觉得不好意思,舐舐嘴唇。他心里还预备着等张大哥审他,可是张大哥似乎在涮羊肉到肚内以前不谈身家大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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