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些日子。等军队调遣到别处,他撒手走,连人带铺板放在原处。花这百二百,过年半载,并不吃亏,单说缝缝洗洗衣服,作饭,等等小事,要是雇个仆人,连吃带挣月间不也得花个十块八块吗?这娶个姑娘呢,既是仆人,又能陪着睡觉,而且准保干净没病。高兴呢,给她裁件花布大衫,块儿多钱事。不高兴呢,教她光眼子在家里蹲着,她也没什办法。等到他开差呢,他点也不可惜那份铺板与两把椅子,因为欠下两个月房租得由她想法子给上,把铺板什折卖还许不够还这笔账呢。
小福子就是把铺板卖,还上房租,只穿着件花洋布大衫,戴着对银耳环,回到家中来。
二强子在卖车以后,除还上押款与利钱,还剩下二十来块。有时候他觉得是中年丧妻,非常可怜;别人既不怜惜他,他就自己喝盅酒,喝口好东西,自怜自慰。在这种时候,他仿佛跟钱有仇似,拚命乱花。有时候他又以为更应当努力去拉车,好好把两个男孩拉扯大,将来也好有点指望。在这想到儿子时候,他就嘎七马八买回大堆食物,给他们俩吃。看他俩狼吞虎咽吃那些东西,他眼中含着泪,自言自语说:"没娘孩子!苦命孩子!爸爸去苦奔,奔是孩子!不屈心,吃饱吃不饱不算回事,得先让孩子吃足!吃吧!你们长大成人别忘就得!"
在这种时候,他钱也不少花。慢慢二十来块钱就全垫出去。
没钱,再赶上他喝酒,犯脾气,他两天不管孩子们吃什。孩子们无法,只好得自己去想主意弄几个铜子,买点东西吃。他们会给办红白事去打执事,会去跟着土车拾些碎铜烂纸,有时候能买上几个烧饼,有时候只能买斤麦茬白薯,连皮带须子都吞下去,有时候俩人才有个大铜子,只好买落花生或铁蚕豆,虽然不能挡饥,可是能多嚼会儿。
小福子回来,他们见着亲人,人抱着她条腿,没有话可说,只流着泪向她笑。妈妈没有,姐姐就是妈妈!
二强子对女儿回来,没有什表示。她回来,就多添个吃饭。可是,看着两个儿子那样欢喜,他也不能不承认家中应当有个女,给大家作作饭,洗洗衣裳。他不便于说什,走到哪儿算哪儿吧。
小福子长得不难看。虽然原先很瘦小,可是自从跟那个军官以后,很长些肉,个子也高些。圆脸,眉眼长得很匀调,没有什特别出色地方,可是结结实实并不难看。上唇很短,无论是要生气,还是要笑,就先张唇,露出些很白而齐整牙来。那个军官就是特别爱她这些牙。露出这些牙,她显出些呆傻没主意样子,同时也仿佛有点娇憨。这点神气使她——正如切贫而不难看姑娘——象花草似,只要稍微有点香气或颜色,就被人挑到市上去卖掉。
虎妞,向不答理院中人们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