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崔点点头,而心中有点发胡涂。
事实上,连日本人也没把事情弄清楚。日本并不象英美那样以政治决定军事,也不象德意那样以军事决定政治。她民族性格似乎替她决定切。她有天大野心,而老自惭腿短身量矮,所以尽管她有吞吃地球欲望,而不敢公然提出什主义,打起什旗号。她只能在军人闯出祸来以后,才去找合适欺人名词与说法。她政治是给军事擦屁股用。
在攻陷北平以前,在北平,在天津,在保定,日本都埋伏下些地痞流氓,替他们作那些绝对无耻,连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认事情。及至北平攻陷,这些地痞流氓自然没有粉墨登场资格与本领,而日本也并未准备下多少官吏来马上发号施令。所以,北平只是军事占领,切都莫名其妙停顿下来。
小崔腿,孙七手,小文嘴,
虽然孙七平日好和小崔闹别扭,及至小崔受委屈,他可是真诚同情小崔。
"怎着?大赤包敢打人?"孙七——因为给人家剃过二十多年头,眼睛稍微有点近视——眯着点眼问。"他妈,他们还没勾上日本鬼子呢,就这个样;赶明儿他们给小鬼子咂上××,还有咱们活份儿吗?"小崔声音故意放高,为是教三号人们听见。
"他们也得敢!"孙七声音也不低。"咱们走着瞧,光脚还怕穿鞋吗?"
孙七和小崔联合攻击,教全胡同人都晓得冠家活动。大家全不晓得国家大事要怎样演变,而致以为冠晓荷没有人味儿。
这点"舆论"不久便传到白巡长耳中去。他把小崔调到个空僻地方嘱咐番:"你少说点话!这年月,谁也不准知道谁站在那儿呢,最好是别得罪人!听见没有?"
"听见!"小崔,个洋车夫,对巡警是向来没有什好感。白巡长可是个例外。多少次,他因酒后发酒疯,或因穷而发邪脾气,人家白巡长总是嘴里厉害,而心中憨厚,不肯把他带走。因此,即使白巡长话不能完全教他心平气和,他也勉强遵从。"白巡长,难道日本兵就这永远占北平吗?"
"那,不知道。就知道坏鬼们都快要抬头!"白巡长叹口气。
"怎?"
"怎!你看哪,每打次仗,小偷儿,私运烟土,和嘎杂子们①,就都抖起来回。知道清楚,因为是干警察。们明明知道,可是不能管他们,你看,连们自己还不知道明天是什样儿呀!这次,就更不同;来是日本人,还有不包庇坏蛋琉璃球儿?你看着吧,赶明儿大街上要不公然吆喝烟土,你把咱眼珠子挖去!"
"那从今以后就没有咱们好人走路儿?""好人?城全教人家给打下来,好人又值几个铜板个?不过,话得往回说,坏人尽管摇头摆尾得意,好人还得作好人!咱们得忍着点,不必多得罪人,好鞋不踩臭狗屎,你明白话吧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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