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叫谭稹,自幼被送进宫里做小内侍。族中人都已忘记他,他却竟在那皇宫中挣出头,做过几回监军,被赐封节度使。他们族中仕途登得最高,也只有位县令,何曾见过这等高官?那伯父归乡,是想在族中过继个儿子。族里宗子忙将小辈子弟全都聚集在庭院里,由那伯父挑。谭琵琶当时排在角落,却被伯父眼选中。
谭琵琶不知自己为何会被选中,又惊又疑,又慌又怕,跟着这位新父亲来到京城。等下车,走进那宽阔宅院,他才见识何为人间富贵。谭稹待他极严厉,差四个师父保姆,从饮食、言行教起,丝毫不得违犯。他虽无其他本事,却最善听从。每日所学,样样都用心尽力。花三年多,他大变模样,举手投足,尽是贵家公子格范。
只是他少年时未读过多少书,行不得科举途。谭稹自家是凭军功路升进,便也将他安置到军中,积些年月资历,如今已是指挥使。
这些年来,谭琵琶在这位父亲面前始终无比乖顺,极尽孝道。唯有件事始终耿耿于怀——改名。当年过继时,谭稹听他这名字,竟笑着说,这名字好,听便忘不掉。后来,他已成贵公子,越发受不得这名儿,寻机在父亲面前略提句。谭稹却说,名改,命便改,万莫乱改。他只能恭声点头,不敢再提。
除名字外,他倒是事事顺意。将自己从前受过诸般欺压屈辱,样样全都回报过去。连五岁那年个堂兄抢走自己半张油饼,他都记得。带着兵士回到乡里,逼着那堂兄气吃下十几张油饼。
近两年,他父亲谭稹越发得官家器重。宫中内侍中,握有军权,头位是童贯,第二位便是他父亲。去年方腊作乱,天子便先差他父亲,率大军前去江南剿灭方贼。
谭琵琶在京城势位也与日俱升,虽尚不及蔡京、王黼、梁师成、童贯等几家第等贵要子弟,却也已是四处横行,人人避让。父亲谭稹去江南剿匪后,他更是再无顾忌,整日和班豪贵子弟牵鹰带犬、挥金散玉,寻尽人间快活。
然而,他父亲谭稹到江南,屡屡战败,在杭州尚未交战,便弃城逃奔。他父亲将罪责归于杭州知府及几个将官,其间便有梁红玉父兄。
今年正月,谭琵琶听闻梁红玉被配为营妓,不但明艳惊人,剑法也极精妙,连才病故剑奴都略有不及。谭琵琶正厌腻汴京妓色,忙唤几个贵要子弟,起赶往红绣院探看。那崔妈妈见到他们,自然将那张老脸笑成蜜煎果,忙不迭叫人去唤梁红玉。眼看到梁红玉走进来,他顿时呆住,那面容如月,清寒照人。恍然之间,似乎也照出他原形——那个妓妾所生、人前不敢言语、只配低头乖顺卑弱庶子。
他早已忘记自家这原形,顿时有些慌起来。同行那几个子弟发觉,起嘲笑起来。他越发慌窘,攥尽平生气力,才勉强持住。梁红玉却嘴角含笑,款款应答。那些子弟哪里能坐得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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