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偷眼细看梁兴,忽而觉得,这个男子心性似乎停在十五六岁。虽然身形魁梧,坐在那里,却如同个孤愤少年,丝毫不见成年世故之气。他所遭变故恐怕正发生于那时,或许也是蒙受冤屈,痛失至亲。否则,神色间不会既愤又伤,厌世之余,却能不失赤心。
如同件珍物,自己失手打碎,虽惋惜自责,却并不留伤;被人恶意打碎,伤便直留在那里。些人因这
儿,也不似在等人,倒像是做完活儿犒劳自己般。
难道他在途中已经把信传出去?但路都盯着,除将才在那茶肆买酒肉,他并没和任何人说过话,连脚步都没停过……不对!他在护龙桥边停过!
崔豪顿时狠拍掌那柳树:邓油儿是在护龙桥头传信!那桥头边是个饼摊,离他只有两三步远。邓油儿在那桥栏边用手挡着嘴打哈欠,其实是在给那饼摊摊主传信。那摊主名叫马大郎,每日在那里摆摊,扭头便能瞧见烂柯寺,若要盯望,再没有比他更便宜。不只盯望,传信也极便利。他从邓油儿那里得信,只须在饼摊上摆个约好记号,雇使他人便可装作买饼,过去问到消息。
崔豪恨得想冲进那草棚子,将邓油儿痛打顿,从他口中问出主使之人。可旋即想到冯赛叮嘱,切不能惊动这些人。他只有强压住怒火,愤愤穿过田野,往虹桥那里走去。
三、主意
绣楼被烧,梁红玉甚觉解恨。
刚来这里时,崔妈妈不住向她夸耀这楼造得如何精、如何妙,于她而言,这只是染污积垢铁笼子。听着顶上不住传来火烧噼啪声和梁柱倒塌声,她心里阵阵快意。其间更混着叫嚷声、奔跑声,恐怕是院里人赶来救火。
梁红玉转头看眼梁兴,梁兴坐在墙边,也在侧耳听上头动静。梁红玉不由得暗自打量,梁兴之前陪楚澜来过红绣院回,她早已听闻梁兴武艺精强,名号斗绝,不由得格外留意。当时座中其他男人目光如同油手,不住在她身上扫抹,梁兴却始终低着头吃闷酒,只偶尔抬头看眼,也只如看某个鲜亮路人。梁红玉当时暗猜,梁兴定心有所钟,但那女子恐怕另属他人。后来,她才得知那女子竟是对面剑舞坊邓红玉,已经病故。仅这条,梁红玉便对梁兴多几分赞许。
清明那天,她扮作紫癍女去劫紫衣人,又见到梁兴。没想到梁兴也卷入那场暗争,并举揭开摩尼教阴谋。梁红玉自小眼高,最见不得男子庸懦,但眼中所见,大多都既庸且懦,少数有才干雄心者,却又难免骄狂自负。梁兴身上却看不到这些劣气。将才,他又犯险去救那使女。梁红玉极少称许人为英雄,这时却觉得梁兴当得起“英雄”二字。
只是,她看梁兴神色间,隐隐透出些灰冷之意。她想,除去邓红玉,梁兴恐怕还遭遇过其他重大变故。就如自己,被送到这红绣院,心也顿时灰冷。胸中所余,唯有点不甘。不甘屈服,不甘自弃,不甘让这周遭泥垢染污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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