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去官府自首,将全部罪过都揽到自己头上。但想,官府自然不会轻易相信,若是盘问起来,略有错讹,便会牵扯出儿子。儿子如今时常痴痴怔怔,哪里经得住审讯。
他千思万想,想到人。那人是汴京三团八厢中个厢头,这左厢是他地界,手底下有上百个强汉无赖。鲁仁也时常受这些人勒讨钱物。前年,这厢头个爱妾难产,落下息胞之症,急需川牛膝和药。京城各大药铺却偏偏都缺货。鲁仁个老主顾正巧运船川药来,里头正有川牛膝。鲁仁忙叫儿子急送些给那厢头,救那爱妾命。那厢头封份大礼,亲自来道谢,并说遇到难事,定去寻他。鲁仁却哪里敢去触惹这等人,只是唯唯点头。
如今遇到这等烦难,为儿子,他只得去求那厢头,又不敢将事情说透。那厢头见他话语含糊,有些着恼,却仍给他指派伙人。鲁仁去见那伙人,竟是几个侏儒、个哑子、个跛子。他大失所望,却再无他路,只得将事情交托给那侏儒头儿。没料到这群侏儒竟做成这桩事,虽说临时反悔,多讹三十五两银子,毕竟远胜过自家去动手。
前几天,他瞒着儿子,已来这金水河边寻踏过路径,见那个宅子只是寻常农家小院,隐在几株大香椿树后,这带又极僻静,左右并无邻舍,他才略放些心。这时天色已晚,路上也没行人,更不必担心被人撞见。
只是,这牛车虽是他药铺里载货,他却从未赶过。加之天黑,路又不平,磕磕绊绊,费尽气力,才算来到那院门前。他取出钥匙,手臂酸累,颤个不住。半晌,才打开锁。他忙牵拽牛绳,将车拉进去。
“什事?”
“捉个人。”
“什人?”
“作绝张用。”
“这等事…………做不来。”
幸而张用直在麻袋里睡觉,路都未发出声响。他想起那人吩咐,得将张用嘴堵起来,却不敢解开麻袋。又想,是否该将张用搬进房里去,可凭自己气力,恐怕搬不动。再想,牛车不能丢在这里,还是得将张用搬下来。可万惊醒他,嚷叫起来,如何是好?
他正在犹豫,忽见那麻袋动动,随即听到张用在里头嘟囔:“饿。”他吓跳,没敢应声。张用却提高音量:“饿!”
他越发慌,不知该如何阻止。今
“杀人都杀得来——”
“你……”
“莫要多话。绑那人,堵住嘴,装进麻袋里,送到西城外十五里,过演武庄递马铺,金水河南岸有个小宅院,门前种几株大香椿树。这是钥匙,你将那人锁到房里后,在院门上插根香椿枝。”
那人将把钥匙塞到他手里,转身便走。鲁仁愣在那里,半晌都动弹不得。
他从未做过亏心事,儿媳之死已让他日夜难安,如今竟有人以此来胁迫自己去做那等事。这时他才明白,儿时父母常叮咛那句话:“人生在世,步都差不得。差步,便是千差万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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