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越听越慌,忙问:“如何得解?”
“灾自西来,因轿而生。清明午时,你可差亲近之人,去汴京东水门外候顶轿子,对那轿窗说句话——”
“什话?”
“乌云憎其暗,却遮明月光。徒以人之惧,来掩之慌。”
真要你何用?不但无益,反成助虐之害!”
老孙身子晃晃,似要栽倒般。他眼都不愿再多瞧,愤然甩下轿帘,喝令轿夫掉头回去。半晌,他都仍气得腿脚发颤,全然忘自己原本是要劝老孙。只知道,自己已将老孙击垮,如同用棍棒将只野狗脊梁打折。
他曾痛责过许多手下人,却从未这般愤慨过。这时,深夜独对烛光,静思片刻,他才忽然发觉自己那时为何会那般气恼——只因那有用之“用”。
为官生,他早已忘记为官之责在何处。每日案牍堆积,不过皆是奉章行事,他难得细看几页。那些繁紊律例,即便看也未必看得明白,只能交给底下吏人去办。他不过是听过回禀,点点头,而后签押。多年以来,他心底里渐渐生出丝慌惧,生怕别人瞧出自己无用。因而,他时时板着面孔,时时恼怒,时时呵责下属——用这恼怒,遮掩那慌惧。
他呵责下属,下属只能唯唯听命,从不敢有异辞。那天,老孙虽已丧尽气力,却仍坚执自家有用。正是这坚执激怒他,这等卑仆贱民竟也敢坚执自己之用。
然而此刻,他也忽然明白,老孙为何用那焦尸和油罐复仇——人之为人,全凭那点儿有用而自存。有用,如同最后口气,只要尚觉自家有用,人便可靠这口气站立不倒。这口气旦断绝,人便再难站起。
雷德清身子顿时仰靠向椅背,心里阵悔疚:断老孙那最后口气。
随即,他慌慌想,老孙恐怕不会就此干休,旦那褶子田被,bao露,不但这仕途,连家老小二十余口,尽都要跟着遭殃受苦。念及此,他忙站起身,顾不得外面漆黑,跑到仆人房门外,重重拍门吩咐:“给备好马车,明早去皇阁村。”
第二天,他赶到皇阁村,却没见到老孙,三槐王家请相绝陆青在相看。他知道相绝之名,如同撞见救命菩萨般,忙进去求教。
陆青注视他许久,像是判官在审看囚犯般。他顿时要恼,但想到那焦尸案,便强行忍住。半晌,陆青才缓缓开口:“柔顺乎刚,巽卦之象。巽者逊也,以弱承强。知弱守逊,得柔之祥;虽强而逊,得谦之光。匿弱逞强,遇坚即亡。以弱残弱,反受其伤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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