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垂下头,再说不出话。回去后,焦苦夜,终不敢不去。第二天早,谎称赴京公干,告辞父母,来到五里亭。果然有个弓手牵着四匹马等在那里,弓手将马交给他,便转身走。他等半晌,白揽子、施书手、胡斗子三人陆续来。那三人都神色愁苦,自然都是被胁迫而来。他不愿多语,骑上马,便往汴京赶去,那三人直跟在后头。
到京城时,已是正月十五傍晚,他们在虹桥边家面馆吃碗面。他让那三人去旁边茶肆里等着,自己骑马,先去探路。他是头回来汴京,却毫无心思去观赏市景。路问着,进东水门,沿着汴河大街向西,慢慢探看,走许久,见街边有家铁铺,便进去买把尖刀。而后上马原路返回,见香染街口过去百十步便是东水门,便选定这里。下马站在街口,思忖良久,他才想出个主意。
以往,想出个好主意时,他都要暗暗欢喜半晌。那天,天色已黑,他站在那街口,望着往来行人,两边楼店灯火,心里却焦苦之极。他觉着自己像个孤魂般,阵阵想哭,寒风刺眼,泪水不由得落下来。他忙擦掉眼泪,不许自己再多想,便上马出城,寻见那三个人。那三人也都低头苦脸,没有言语。他坐下来要半角酒,和那三人起各吃两碗。而后,借着酒劲,将自己安排告诉三人,只是没有提刺杀。
将近午夜,那茶肆要打烊时,他们才出来,骑马过桥,进东水门,来到香染街口。他让那三人牵着四匹马,躲在左街避风处,自己则守在街口店门边,直瞅望着。那轿子要从西边过来,西头只有家赵太丞医馆和院官宅,早已关门,外面没挂灯笼,大团乌云又遮住圆月。只
头。
“若不除掉这个孽畜,你这条性命便难保。你可知为何?”
他忙摇摇头。
“去年你升作仓子,去官仓交接。那手分收粮簿,又取出来叫你签字画押。你可记得?”
他惊,忙点点头。
“他收进公文袋,是你清点时账簿,第二次取出来,却是另本账簿。前本是假账簿,后本才是真账簿,亏空有两千多石。”
他不由得惊唤出声,屁股下面凳子滑,顿时跌坐到地上。他慌忙爬起来。
“眼下众人虽瞒住新知县,王小槐却从他那死爹那里得知此事,并打算告发。他若旦嚷破,你这条性命还想保住?”
他几乎要哭起来。
县尉却伸着头、凶狠狠瞪着他:“你必须除掉那小孽畜。正月十五,小孽畜要去汴京,那天半夜,有顶轿子抬他,沿汴河大街出东水门。那轿顶上插根枯枝。替你告假,再给你寻三个帮手。不过,如何下手,得你自家安排。你若办成此事,保你做官仓手分。你若不去,便到新知县跟前揭破假账事。上头签字画押是你,偷盗两千石自然也是你。明天清早,叫人备好四匹马,在县西头五里亭下等你,你们四个聚齐,便尽早上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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