计,送还未必送得进那官宅门……”
白揽子那时只低头听着,心里却有些不情愿,爹常年被那些官人欺压,恨得牙能咬出血,却又心盼做那等人。等做官,不知有多少人恨?
这话他却不敢说出来,到县里税场瞧,满眼尽是人车驴牛,密密麻麻,挤挤攘攘。圈木栅围着大片场子,里头堆堆麦山豆岭。许多手力在忙着搬运,些衙吏则守在场口,看着斗量秤称,记录税簿。外头排人极多,他们只能等。没想到等,竟等六天多。好在他父亲早已料到,带足饼子。白天还能略走动走动,夜里只能靠着车边打盹。
到第三天,眼看要排到,却下起秋雨来。那些衙吏立即停手,不再收粮,转头去呼喝人力们赶紧遮盖搬运场里粮食。白揽子忙帮着爹展开带来张旧油布,罩住车上粮食,他们父子各靠边,扯着油布,蹲在车旁。那秋雨下便不停,油布太窄,大半身全都淋透。白揽子冷得直颤,盼着能喝口热水,可那地方哪里讨热水去?连带来小皮袋凉水也早已喝尽,只能接油布溜下来雨水喝。夜里便更加难熬,坐在湿地上,缩成团,虽然困极,却冻得睡不着。那时,他才明白父亲心意,即便做不成官,至少也得做个富人,买把伞,换身干衣裳,去前头那茶肆里买碗热汤……
雨下三天,那三天,如同在水牢里囚三年般。见到太阳光从厚云里露出来,满场农人全都欢叫起来。白揽子也忙从油布下爬出来,眯眼望着云缝里那道金光,又想哭,又想笑,大张着嘴,喉咙里发出些怪异声响。
那些税吏也慢慢踱过来,重新开始收粮。轮到白揽子父子时,他爹忙将独轮车推过去,报上自家税籍。个书吏坐在桌边,叫贴司,旁边堆几摞子簿记,半晌他才翻寻出本,打开寻到后,报给旁边个拿算盘贴司。白揽子瞅着那贴司拨动算盘,算半晌,才报出数字:“麦六石八斗三升,钱贯八百六十三文。”他爹忙说:“俺除麦,还有两石粟米,石四斗豌豆——”旁边个监管粮斗税吏叫斗子,歪着鼻子吼起来:“快些搬过来!”
白揽子忙帮着爹将车上粮食袋袋搬过去,两个力役将袋口解开,倒进个大粮柜中。那斗子用木铲将麦子铲进粮斗里,每斗都装得极满,却不拿木概子刮平,端起便倒进个木槽中,木槽下头有麻袋兜接,每斗都至少多出升粮。白揽子瞧见,顿时恨怒起来,他仰头看父亲,父亲眼里也阵阵疼,却仍尽力赔出些笑。
六大袋粮食都称完后,那贴司又拨动算盘:“麦豆同价,粟米每斗多计十八文钱。石八斗,三百二十四文,折成麦,是二斗八升。粮总共还缺三斗五升——”白揽子爹顿时慌起来:“俺算得足足,还差这些?”那算子像是没听见,冷着脸问:“补粮还是补钱?”
“粮只载来这些,补……补钱。钱是多少?”
“补四百三文。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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