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早些年，王小猴儿才三岁多时，他娘雇
去裁缝几件小衣裳。他娘喂他吃饭，用
便是这把木匙。那时眼皮子浅，哪里识得高低，还纳闷逗趣，问那员外娘子，小员外这般金贵，您不用金箸银匙，只拿根木匙喂小员外？那员外娘子和几个仆妇
起笑起来，说这哪里是寻常木匙，是王小槐满百日时，他外祖特地送。这是天竺上等沉香，便是有银子也未必轻易寻买得到。那时才头回听说沉香，说是比金子还贵，这把匙儿少说也值二十贯钱。你掂掂，沉不沉？再瞅这周身油气，瞧着有，摸却无，果真是稀罕宝贝——”
黄牛儿先瞧着那木匙油润润，以为才拿它舀过油汤，摸
摸，面上果然并无油水。
他娘接着说：“怪道王员外能挣下那等家业，原来他岳丈是京城里有名大香料商，可惜头两年得罪蔡太师，寻个过，将家产全部没公，人也被发配到沙门岛去——嗐！闲扯这些丝麻做什
？说要紧事，那王小猴儿至今吃饭离不得这沉香匙，别人都说这匙儿如何如何神异，其实，做娘才最清楚，他哪里是离不得匙儿？他是离不得他娘。小猴儿四岁多便没娘，从断奶起，他娘便用这沉香匙儿天天喂他吃饭。娘没，他拿着这匙儿吃饭，也如娘仍在般，哪里离得开……唉……还听他乳母说，他娘死后，小猴儿睡觉时，非得拿件他娘留衣衫，钻到里头裹着，才睡得着……”他娘说着，拿衣袖抹抹泪，清清嗓，才又继续，“那小猴儿既离不得这匙儿，咱们便正好拿这个跟他说那通水渠事——”
“可是，娘，这木匙你是如何得来？”
“这不是木匙，是沉香匙。娘自有来处，你莫多问。不过，这几天先稳藏稳藏，莫要拿出来，更莫要跟任何人说。等消停阵子，再想法子悄悄去跟那小猴儿说。那小猴儿不是寻常傻孩儿，念过书，比状元还多，咱们得——
离，丽也。万物莫不皆有所丽，有形则有丽矣。
在人则为所亲附之人、所由之道、所主之事，皆其所丽也。
——程颐《伊川易传》
黄牛儿握着那把木匙，不知该如何处置。
这是他娘趁儿媳出去打水，忙偷偷塞给他。他打开那布卷儿，见里头是把乌油油木匙，不知娘给他这个做什，看娘神色，又有些紧紧怕怕。他忙问：“娘，这是啥？”
他娘瞅眼隔壁鲁大家，其实隔着墙并瞧不见什，他娘却立即扯着他走进堂屋。他家房舍是他父亲盖造，三进五间，为和前头姜家比，选都是好木料砖瓦，门阔屋宽，在这村里虽算不得等规格，却也不输于二等。如今却只有他们三口人住，显得极空荡，说话都有回声。
进堂屋还不成，他娘又拽着他走到自己卧房里，而后才压低声音说：“这是王家那小猴儿。”
“哦？王小槐？为啥在娘这里？”
“这个你别管。这物件极要紧，怕是能解村里水困。”
“凭这个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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