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那木匙事,你攀扯这些闲葱歪蒜做什?”
“闲葱歪蒜?你升四等户,便嫌弃闲葱歪蒜?你娶时,你这破家里有几样物件?你扳着那专会抠人油脂手指头数数,哪回去娘家,不是带去搬回三?你瞅瞅,这床帐、这枕头、你顶上这幅头巾、脚下这双鞋子、早间吃那酱瓜条……哪样不是娘家给?”
窦好嘴虽然天生张利嘴,却从来说不赢浑家。加之穷,向在岳丈面前说不起话,他越听越羞恼,把扯下头顶那块旧巾,朝浑家甩过去,正丢中齐氏脸。齐氏先是顿,随即猛然尖叫声,张着血红眼,把将那头巾丢到地下。她边哭边踩,踩得不够,又转身从床头针线箩里抓过剪刀,捡起那头巾,几下将那头巾剪烂。随即丢掉剪刀,瘫坐在地上,拍着大腿哭起来:“嫁到你家,从早苦到晚,牛还有个歇卧,享过几刻清闲?苦不够,你竟还要打?你愁没水吃,不如拿根绳子勒死!勒死,好慢慢喝血,解你渴!也算没白嫁你窦家!”
齐氏边哭边骂,不但惹得女儿和儿媳都赶过来看,连邻居几个妇人也纷纷跑过来。齐氏越发得计,哭着从头到尾又数起二十多年细账,分毫都不漏:“你去家提亲,竟提两瓶人家卖剩酸酒,叫妹妹们笑到如今。成亲那天,你赁破檐子,半路上根抬杠折,把跌滚到地上。才进门头天,你那个娘……”
窦好嘴气闷之极,舌头却麻住般,说不出话,只得狠狠摔门,气冲冲避出去,心里横生个念头:不若径直冲到王家,将那小孽畜把捏死。将才,他扯掉头巾时,将发髻也扯散,头发乱披下来,囚犯般。他却顾不得这些,直着双眼,望着王家那道厚实院墙,愤闷闷大步奔去。
可才走半,气便馁。他颓然停住脚,望望前头王家绿蓬蓬、齐整整田地,再看看身边自家地里枯伶伶麦丛,心里气苦冤闷,却不知该如何是好。在明晃晃日头底下,空站半晌,身子阵虚乏,不由得坐倒在土路中央。
他不知道,生而为人,为何会如此艰难,拼尽气力,却仍得不着几天好活。他何尝不疼惜浑家,浑家做女儿时,虽说不是大富大贵,却也好花好朵般被父母娇养。几件齐整衫裙,尽都是当年陪嫁来。嫁过来后,舍不得穿,这两年女儿大,才翻出来给女儿穿。女儿欢喜穿上身,才略动动,肘腋间衣缝便已朽裂。
至于窦好嘴自家,从小便做农活儿,直苦到如今,哪里敢松气?若不是岳丈陪嫁二十亩地,恐怕早已穷饿至死。外人瞧着他整日掀唇弄嘴,过得极欢生。他自家却知道,心头既已苦到这地步,嘴上若再不寻些闲趣,那迟早会被这苦压死。再瞧那几个妹夫,个个袖着手,整日闲吃闲耍,养得胖胖润润。和他们站到处,窦好嘴真是柴棍般,舌头立即发木,连句顺展话都说不出来。
想到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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