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,他假称又去买书,跟娘讨些钱,赶到县里,寻上午,最终相中支花簪,牛骨雕成,上头嵌两朵红纱团簇梅花,瞧着极精细。他又买张白绢帕子,将那簪花仔细包好,贴身揣在怀里,胡乱选两本近人词集,而后急急赶回家。
次日便又到河边去等阿元,等到第五天,才终于等见阿元。他忙取出那白绢包,等阿元走近,慌慌迎上去,将绢包递过去。阿元先是愣,看看左右,见附近没人,才接过去,轻轻打开,望着里头那支花簪,呆半晌,才抬起眼,那双水亮眼里竟满是泪水
头望去,见阿元双眼水亮,牙齿细白。初春天,风犹微寒,吹得她两腮泛红,异常娇鲜。而且,那笑容也没有嘲意,反倒有些好奇和欣赞。他心里动,不由得停住脚。
阿元竟也放慢脚步,走到他斜对边,忽然笑着问:“你读是什?”
“李太白《将进酒》。”
“喝酒诗?”阿元也停住脚。
“嗯……嗯。”
“叫什,你知道吗?”
“阿元。”
阿元听,顿时羞笑下,微低头,偷瞅眼,再次撞到马良目光,慌忙躲开,又羞笑下,随即快步走开。马良心里又荡,不由得回头望去,见阿元走得极轻快,绿莺儿般。走十来步后,她竟哼起支《柳枝词》来,声音清泠泠:“春来窗外枝柳,雨过船头百里青。低声问郎何处去,郎言白云那边行。”马良直呆望着,然而那轻俏身影转过河湾后,便被岸上新柳遮住,再瞅不见,连那歌声也渐渐消散。他心里阵发醉,不由得喃喃念出《诗经·静女》中那句:“爱而不见,搔首踟蹰……”
自那以后,马良常常去那岸边,阿元也不时经过,见他,不再说话,也不停脚,只羞下,便低头快步走过。每次,马良都要呆立半晌,等她走得瞧不见才罢休。有回,阿元经过他时,忽然快步走到他面前,塞样物事在他手里,随即快步跑开。他低头瞧,是颗青梨。瞧便是才新结不久,他也顿时想起阿元家院里有棵梨树,这颗梨恐怕是头摘第颗。他心头阵狂喜,捧着那梨,像是捧尊观音般,路上都不知该如何对待这梨才好。
小心捧回家后,他将梨藏在袖子里,偷偷去厨房拿只白瓷碟,供在自己书桌上。但瞧着那鲜嫩嫩样儿,心想阿元若是问这梨甜不甜,该如何对答?她定是要趁鲜吃掉它。踌躇大半天,夜里灯前,他终于还是拿起那梨,又犹豫片刻,才小心咬口。那梨还很酸涩,他原本也极怕酸,这时却觉得“酸”字极大不敬,忙从心里硬丢开。如食仙果,小口,小口,边酸得撮起脸,边又不住地笑。吃到最后,连梨核都舍不得丢,忍着酸,硬生生全部吃掉,只剩几颗梨籽和根梨把儿,依然不肯丢掉,在碟子里摆成个“心”字,供在书桌上,坐在灯前,痴痴笑半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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