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盆说,呱唧得有中人,还得去县里改鸡。明天叫几个中人,你到家来,咱们就呱唧。还有,这弹弓已经老,你给寻个年轻来,算是
计家中资财,现钱总共也只有六十贯。自己大半年所得,竟已抵得上父亲大半生积蓄,顿觉无比自豪。
衣食足而情欲生,他独自人毕竟寂寞,见鲁老汉女儿阿荞模样秀净,做事简利,尤其心地极纯善,早已动念,心想:自己毕竟是三槐王家子孙,礼数缺不得。于是他便去县里给父母裁几匹上等好绢,又买两坛好酒、不少鹅鸭鱼肉,重腾腾提着去见父母。父母比原先苍老许多,父亲先还冷着脸,眼瞅见那些礼物,面色略略和缓些;母亲则带着喜色,连声抱怨他大半年都不见登门。他小心将来意说明,父亲沉吟片刻说:“这婚事,并无异议。你既已析居出去,诸事都由你自家做主。”
他便请托鲁老汉家隔壁个老妇做媒,前去提亲。鲁老汉喜出望外,当即答应,并说聘资奁钱两下里任便。于是,到年底,他将阿荞迎娶过来。
母亲改旧态,强要为他操办婚事,亲族里不少人也都受邀而至。那些人似乎忘当年之事,个个都极和善。阿荞也不愿他孤零在外,嫁过来后,地里新割菜蔬,头茬总要先送过去孝敬公婆,再送些给合意投缘亲族。
王盥心里原本还积着恨,但人毕竟离不得家族,再想起二伯当年所言那句“做人莫要过分”,便渐渐放下旧怨。亲族对他也不再小视,往来之间,竟比在三槐故宅时亲和许多。
之后几年,阿荞接连生下三儿女。那间窄房早已局促,丈人和舅子出力,王盥用积攒钱围筑座小院,起三间茅屋,这家才终于像模样。只是,儿女多,五十亩地便渐渐不够赡给。每年,王盥都尽力省些银钱典买几亩地,三十多年来,扩置百余亩。虽算不得大富,却也足用。
这些年,家人和和乐乐。对外头,他又始终尊奉那句“莫要过分”,因而难得有大纷争、大波折,直到王小槐来到他门前。
地头上,王小槐家离王盥家最近,不过中间隔着那座大土丘,而且王盥也从未有过巴附宗子王豪之心,除去祖宗祭祀,常日难得见着王豪父子。那天,王盥正要去田里看视儿子们,王小槐忽然走进院子,手里拿着那只银弹弓,拦住王盥,仰着头说:“王盥,要呱唧你做儿子。”王盥愣,没听明白。
王小槐有些恼:“怎?你不肯?王盆哭着要当儿子,知道那癞狗子贼心,他是馋家田产钱财。王家这些人里,只有你从来不馋。人人都有个儿子,也得有个。你就呱唧过来,当儿子。等修成仙,家家业就全都是你。”
王盥这才听明白,心里阵羞愤。从辈分言,王小槐虽是叔父,但毕竟只是个六岁孩童,而他已经有三个孙儿,早已做祖父。他素来知道王小槐恶名,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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