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盥犹豫半晌,只得跪下来,双手将弹弓递呈过去,手直隐隐在抖。
“叫父亲。”王小槐命令道。
王盥越发羞愧,强抑半晌,才低低叫声:“父亲。”
“大声些,中人们听不见,呱唧他们也不认。”
王盥牙关颤个不住,又是半晌,才
你孝敬呱唧之礼。你若不肯,就仍呱唧王盆。”王小槐丢下这段话,转身就跑。
王盥愣在那里,等惊愕、羞愤散去,心里不由得隐隐动动。四年前,朝廷推行“括田令”,他家有近二十亩地被核为来由不明,没为公田。如今家中剩余田产,合居处还可支撑,但三个儿子已各有子嗣,女儿尚待出嫁,往后若分产析居,加上女儿奁田,每人不足五十亩,家计必然窘涩。而且,儿子们全然务农,没有读多少书,他心里还是盼着孙儿们能好生读书,来日谋个仕进,也让亲族们瞧瞧,偏房也能出良才。
不过,想自己须眉将白,却去认个孩童做父亲,必定会遭亲族耻笑,念及此,脸顿时涨红。何况那孩童顽话哪里能当真?心念这上下,竟已后背汗湿。他苦笑着长叹口气,正要将念头丢掉,心底却忽然闪出个名字:王盆。他心里不由得紧。
听王小槐所言,这过继事,是王盆主意。恐怕也只有王盆那禀性,才想得出这等计谋。这些年来,王盥时常会想起当年祖宗牌位被污事,当时其他堂兄弟都在庭院洒扫,只有他和王盆两人在祠堂里,而王盆职责是擦拭供桌。唯有王盆才有时机将砚台偷偷搁在供桌上,设法拨落到地上,再用墨染污那牌位。来这乡里后,两人不时也会碰面,王盥却从不愿睬他,王盆似乎也不敢跟他对视。这时想到王盆,当年之冤又翻涌心头,不由得生出阵气恨:即便不愿,也不能让王盆得计。何况,虽然年纪悬殊,侄儿认叔为父,也并不悖礼。
他不再多虑,揣些钱,独自徒步走到县里,四处寻许久,终于寻到个青玉雕制弹弓,莹润冰滑,堪赏堪玩。他论阵价,用七百文钱买下来。
这桩事,他既不愿说给妻子听,更不愿让儿孙知晓。辗转夜,第二天起来,又踌躇许久,他才揣着那青玉弹弓,犹犹豫豫穿过大土丘,来到王小槐家。他站在院门瞧,院里站许多亲族,前堂里坐着几个人,王小槐坐在上首,下首三人都年近古稀,是如今宗族中三位主掌。
王小槐正在摇头晃脑说着什,眼瞅见王盥,立即跳起来,尖声叫:“中人全都到,赶紧来呱唧!”院中众人齐望向王盥,神色都有些异样,王盥脸顿时又涨红,但形势至此,再难退回,只得低头走进去。
“年轻弹弓你寻到没有?”王小槐重又坐到中央交椅上,摆出老成家长作派。
王盥立在堂中间,垂着头,脸要烧起来般,只能微点点头,从怀里取出那个青玉弹弓,走上前几步。
“呱唧要跪拜献礼。”王小槐高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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