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个是鲁地松烟墨,个是歙州潘谷墨。”他笑着自语,爬起身,走到桌案边,见那方鱼戏莲纹端砚边上搁着半锭墨条,取过来看,墨身雕有描金兰叶纹,中间铭文只剩最下头“谷墨”二字,凑近闻,龙麝之香越发沁人,料必是制墨名家潘谷所制之墨,潘谷被苏东坡誉为“墨仙”,已过世几十年,所遗宝墨如今极其珍稀,极难购得。
这说来,这地图是个人所绘,朱克柔只在图上标注各路州丝织出产名目。这地图是从哪里来?张用到此,便是想查明白这件事。
他又蹲下身,细细看那地图。先前他只留意朱克柔所标注文字,这时才发觉,这地图绘制得极精细,河流山川、城池道路、乡野村寨,全都历历可辨,哪怕方寸之间,都绘得丝不苟。张用从未见过如此精细天下州县地图,民间也绝不许私传私印这等地图。平日所见地图,都只有粗略概貌,他不由得想,这难道是前朝名臣沈括所绘《守令图》?
几年前,他读沈括《梦溪笔谈》,见里面记述《守令图》:“以二寸折百里为分率,又立准望、牙融、傍验、高下、方斜、迂直七法,以取鸟飞之数。图成,得方隅远近之实,始可施此法。分四至、八到为二十四至,
便半哄半骗,将岳母搀到那竹箩边:“岳母大人,您还是好生拣豆子,您若不用心,神佛自然也不会用心佑护。”
“已经拣五口袋,都搬到静室里给神佛供上。”
“才五口袋?你娇生生个女儿只值这些?怪道仍寻不见你女儿。这点豆子,在神佛那里只勉强凑足你女儿根手指头。”
“只手就得二十五口袋?”
“您忘算手掌——您想算清楚究竟要多少口袋?容易!无非是先学通《周髀算经》和《九章算术》,而后修习《海岛算经》《孙子算经》,若仍算不清,就再花几年,寻《夏侯阳算经》《五经算术》《缉古算经》这些书来读读,不需十年,就能算清楚。您想不想学?想学话,从明早开始,教您。”
岳母张着嘴,呆怔在那里。
“就是嘛,百算不如诚,只要诚心到,神佛定相报。您还是安安生生拣豆子吧。”
“嗯……”岳母苦着脸点点头,坐下来,又默默拣起豆子。
张用则去点盏油灯,端着来到后院,走进朱克柔书房,他是来看朱克柔桌案上那张天下丝织地图,那天未全部展开,若展开话,这桌案恐怕铺不下。他将油灯搁到案边,抓起那画卷,俯身铺展到地上,竟将书房地面占去半,他用脚步在边上丈量下,长有丈二,宽有丈。
望着地上这大幅地图,张用略略思忖片刻,随后蹬掉鞋子,赤脚站到图上,拿过灯盏,半跪在图中央,用灯照着细细查看。发觉地图勾线墨色、地名与各地丝织名目墨色不同,前者要乌暗些,后者则莹亮如漆。他又俯身凑近鼻子嗅嗅,前者气味浓重,略带些墨臭气,后者则散出丝龙麝幽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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