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睡梦中都觉着师傅随时要责骂。平日里,除师傅教活计,师傅家中无论大小事,他都得尽力抢着去做,有时觉着连个家奴都不如。
即便如此,他心里始终牢牢存着感念:师傅这是愿成大材,这恩德丝毫不能忘。
唯有三桩事,梗在他心里,怨意越积越深。
头桩是钱。学艺头几年,师傅管饭管衣,他感戴之极。可练到小木作,皆是在楼殿园宅工地上做活儿,照理便该有工钱,师傅却文都不给他。等大木作练成,工钱早该翻几倍,他仍然文钱都摸不着。师傅后来又收几个徒弟,那几个人起头几年也没有工钱,到小木作时,他无意中听到,他们每月竟都能得两三贯钱。他顿时惊呆,不知道师傅为何单单对自己这刻薄,心里虽然震怪,他却不敢问师傅,只能忍。直忍到如今,早已练出第等手艺,却仍连花子都不如。
第二桩是婚姻。他拜师时才十三岁,年纪尚幼。过几年,渐知人事,心头开始痒热起来。外头见到女孩儿,总忍不住偷偷瞅、暗暗念,却只能干馋白渴,心盼着手艺练成,便好论这男女之事。等到大木作练成,已经年过二十,足以成家立业,师傅却丝毫不言此事。那时师傅于他,已真如父亲般,这婚姻大事,师傅不开口,他哪里敢提敢问?只能继续等。其他几个徒弟起先都住在师傅家中,大木作练成后,有家回家,没家师傅也让搬出去赁房自住,有活儿时才来做工。“黄富贵”徒弟,在京城到处都说得起话,般门户女儿都愿嫁,那几个先后都娶妻。唯独他,到如今,都已三十五岁,却仍是个孤桩单杆儿。
第三桩则是名位。起初,莫说他自己,便是旁人,哪个不说,他这个穷门孤儿,能被黄岐收为徒弟,是积祖修来福报。可后来,他却渐渐疑惑起来:自己拜师原是为能学成本事、挣出个头。可诸般手艺都学成后,他却仍得埋头跟在师傅身后,步都不许远离,连抬眼直视、大声说话都不敢。其实,师傅全套本事他都已经学到,而且师傅只知严守成法,不善变通。他却心思活泛许多,有时成法不足,他能因地因势想出些新主意,既不失堂正宏丽旧范,又能出些新鲜意趣。有他相助,师傅才声名更盛,稳稳坐牢“黄富贵”名头。这些,外人却概不知,声誉尽归师傅。以他如今本事,全天下走到哪里,都是等大匠,在师傅跟前,却狗般。许多回,他都想偷偷逃走,可见到师傅那威严目光,他连挪开半步气力都没有。他盼出头,盼整整二十二年,这头却被师傅死死摁在腔子里,越盼越丧气,越等越灰心。
今年,师傅又领艮岳御差,这是天底下头等差事,京城三大营造师,李度不知去向,云戴又只善园林野逸之风,于皇家富贵向力有不逮,师傅胜算极高。师傅若赢,便能稳占天下头位匠席。旦到那地步,师傅只会越发威严,又正当盛年,自己这辈子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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