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相公在里头学画呢,你有事吗?”
“寒食没来拜节,今天得空来拜问声。”
“那你进来吧。”那仆妇引着黄瓢子走到左边间侧房,“少爷,阿菊丈夫来瞧您。”
黄瓢子站在门边,摆着笑脸,微弓着身子朝里探望。夏芭蕉果然在床边张大桌案前执笔描花,他只“嗯”声,并没有抬头。黄瓢子见他画是大朵海石榴花,花瓣极细密繁复,仅望过去,便已经眼晕。他不由得暗暗吐舌:这等精贵饭碗是端不起。正瞅着,夏芭蕉笔下去,似乎略重些,条线画得粗斜些。他顿时皱起眉,在那花朵上愤愤乱抹几笔,朵花顿时被墨涂污。随
,碾玉典家不须去,只剩解绿夏家。夏家和别家不同,定得去走遭。无事最好,若真有凶事,能帮则定要帮,其他不必多想。
于是,他挎起箱子,大步朝解绿夏家走去。
和青绿装相比,解绿装多层土朱色。先用红料刷底,边缘用青绿叠晕装饰。近年来,解绿装也效仿五彩、碾玉等装,绘制些花饰,叫作“结华”。如今解绿装手艺最高明是夏升。夏升今年不到三十岁,最擅用红绿二色,红者明艳如蕉花,绿者鲜翠如蕉叶,因此人都叫他“夏芭蕉”。
夏家最为人称道却并非夏芭蕉,而是他娘盛氏。夏芭蕉六岁那年,他爹做活儿时,不慎从楼檐上失足摔死。夏芭蕉那时年幼,还没得来及学彩画手艺,他家祖业原本便要从此中断。谁都没料到,他娘盛氏自嫁入夏家后,直留意丈夫做活儿,从颜料选矿、研磨兑色,到画艺技法、通体配色,全都记在心里。她便凭着记忆教导儿子学彩画,不到十年,竟教得儿子学成手绝艺。她更仔细揣摩五彩、碾玉和杂间装,将“结华”技法引入解绿装,让儿子超迈父祖,卓然自成家。
为让儿子在彩画行立足,她又竭力团拢几大名家,求他们提携。她为人活泛,话语甜巧,那几家又念着他们孤儿寡母不易,都尽力帮扶,连那年宫中秘阁绘饰彩画,也招夏芭蕉同去。才两三年,夏芭蕉便已在京城彩画行稳稳立住脚。解绿装那些老手名匠瞧着他结华技法新鲜夺目,反倒都来向他求教。人靠人推,名借名重,无形中,他隐然成为解绿装第名匠。盛氏怕儿子自骄自满,直严加管束。儿子交什人、接什活儿都得先经由她相看取舍。她家虽早已不愁钱粮,又娶儿媳,仆婢也雇几个,儿子饮食、衫袜,她都仍要亲自照料。
黄瓢子浑家阿菊最仰羡便是盛氏,盛氏也从不嫌贫爱富,见阿菊做事勤谨,也甚是喜爱。黄瓢子和阿菊当年亲事,除行首史大雅,出力最多便是盛氏。
黄瓢子进内城,来到榆林巷。进巷子,株大榆树旁边座小小院落便是夏家。黄瓢子轻轻叩叩门,半晌有人开门,是夏家仆妇,认得。
“盛大娘在家吗?”
“出门望亲戚去。”
“夏小相公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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