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善是欢喜。这世上挣钱法子有千千万,任样手艺学好,都能挣钱。可能让自己欢喜,却不多。就如这黄土刷营生,在彩画行里虽是最低等,却能让欢喜。研磨涂料时,磨得细、调得匀,心里便欢喜;堵糟土墙,刷得匀整鲜明,瞧着更是欢喜;墙刷得好,顾主给钱给得欢喜,拿钱也拿得欢喜;得这钱,让你和你娘饱暖不愁,那更是大欢喜。有这些欢喜,做活儿挣钱便不是受罪。样营生,于己于人,处处能得些欢喜,便是善……”
想起父亲这番话,他忽然若有所悟:做人做事相通,人心己心,也都样。但凡是人,生来恐怕都带着些恶。只是,起心虽同,归心却异。归于善,便善;归于恶,便恶。恶是苦,既苦己,又苦人;善是欢喜,自己欢喜,别人欢喜。
想到这里,他心里顿时松,不由得长舒口气,咧嘴笑起来。心想:有恶念不怕,只要能归到善处便好。眼下并不能断定作绝张用真是在戏耍,彩画五装
与其恋子以求生,不若弃子而取势。
——《棋经》
黄瓢子觉着自己似乎是被作绝张用戏耍。
他连走彩画行三家,都没发觉什不妥,更没有什z.sha凶事。这让他有些不舒坦。被戏耍倒在其次,看那几家都没事,他竟有几分失望。觉察到这心思,他顿时又愧又怕,忙望向四周,路上并没有人瞧他。他暗暗自责起来:你难道盼他们出事?
从小到大,他始终觉着自己虽然笨,却至少还是个良善之人。见着比自己高强,虽都自然赔着小心,却也尽力让自己不谄不妒。这时眼瞅见自己心里竟藏着这等恶念,他不由得打个寒战。像是在平地上走着走着,忽然发觉脚底竟是片薄冰,轻意踩,便会踏裂,下头则是无底黑渊。以往,看到人行恶,他始终纳闷,同样是人心,这人为何会坏到这地步。这时他才发觉,坏绝不是些人心,所有人心恐怕都是这般,常日里只是用薄薄层皮包藏着,外头瞧着都是良善之人,旦有事戳破,里头全是黑水。
想到此,他后背冷,不由得停住脚,怔望向四周往来路人。这些原本好端端人,竟都变作裹着人皮恶鬼般,而这街市、这人间,也顿时变作寺壁上画地狱。他连连打几个寒战,心底里又慌又怕,手紧紧攥着木箱提绳,像是攥着救命绳般。
这木箱是他父亲留下来,提绳早已磨光,在手心里甚而有些打滑。他不由得想起少年时,跟着父亲去做活儿,他总是争着背这刷具木箱。
那时身量矮,肩挎提绳,木箱几乎要拖到地上。父亲得钱,也放在这木箱里。有回得钱多,他几乎背不动,心里却极欢喜,大声说:“要赶紧学好手艺,也要挣许多钱。”
父亲听笑着说:“挣钱可是世上最苦事,人辛苦挣钱时,和牛马并没分别。里头若没有善,便只是受长罪,如那牢城营里囚犯般。”
“善是啥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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