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路?更不必说这天底下最要人命汴京城。”
那造肥皂团活计并不多难,料是主人家秘配,不许旁人知晓。工匠们不过是捣末、拌浆、搓团,而后等它凝硬。郑鼠儿却始终学不像,他不只人邋遢,手也极不清利,别人搓肥皂团幽亮圆滑,他捣弄出来却总是牛粪团般。主人家见再三教不会,又要撵他,他又哀惨惨地哭。主人家便让他背袋子肥皂团沿街去卖。
倒没想到,穷些人见他这邋遢,自然觉着他卖肥皂团价钱定贱,再瞧货也不差,反倒都乐意买他。他每天卖出去比别人都多些,主人家也不再嫌弃他,还把房后靠河小间杂物房腾出来给他住。从此,他吃住都得靠,便哭得少,还买身新衣裳。不过没几天,便又油油腻腻、满身脏垢。
伙人都劝他,与其在东家那里挨刻剥,不如自己做个小经纪,除肥皂团,还可以从别家赊些面脂、手膏、澡豆,自家卖、自家得,多挣些钱,也自在许多。他思前想后,仍是不敢。说东家再不好,有房给他住,每月三贯工钱又不差。自己若单另出来,难保不饿肚皮。
他在顿丘家乡时便是这样。九个人中唯有他原本就无亲无故、独个儿人。他在乡里从不租田种,只愿给人当长工,每天混两大钵糙饭吃,吊着条瘦嶙嶙命,真如藏在人家户墙洞里老鼠般。
柳七见他畏畏缩缩又邋遢之极,从心底里又厌又怕,逃荒来京城路上,始终避着郑鼠儿,不敢细看他那双皱皮泪眼,更怕被他沾碰到。
去年夏末,柳七才从那个猫窝匠师傅手底脱出来,开始自己独干,有天下午走到这蔡河湾寻生意,正又累又渴,刚巧撞见郑鼠儿从屋里出来,硬拽着他进去歇脚。柳七见自己白布袖子顿时被他拽出几个乌油手印,已经极丧气。再进去瞧,屋里到处乱堆些脏旧物事,满屋尿骚脚臭气,觉着自己鞋底都比这屋里任何样东西干净。
郑鼠儿却满脸欢喜,忙腾开只脏旧木凳,抓过条破衫子擦两把,连声让柳七坐。柳七虽然走得脚疼腿酸,却哪里敢坐?郑鼠儿边抓起个旧瓷壶倒茶,边咧嘴笑着说:“当年乡里欺负那些贼尻子们若还活着,知道在大汴京城有这样间房住,过得这般自在,流口水,怕是能把他们再淹死回,哈哈——来,喝茶!主人家昨晚赏些好茶,说是叫金片,蒸压出来,整片只有杨树叶儿大小,才两多重,却要百三十文钱,难怪叫金片。这是早起才煎,你赶紧尝尝这金水儿。”
柳七看那缺口茶碗,和他们当年烧制磁州窑器相近,也是白釉黑彩、流云剔纹。只是碗壁上许多油垢,白处已经发灰,黑纹又已发褐。他连碰都不敢碰,哪里敢喝?郑鼠儿却狠命塞进他手里,连声让他尝。柳七望着破碗里那乌腻腻茶汤,比毒水更怕人。正没办法,前院有人忽然高声叫:“郑鼠儿!皂团袋子呢?”郑鼠儿忙抓起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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