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,从袋里摸数二十文钱,搁到桌上,随即起身:“走吧,先去寻郑鼠儿。”
“哦!面钱付!”马哑子慌忙说。
柳七懒得答言,转身离开小茶肆。马哑子背好自己袋子,忙赶上来。两人路无话,往南边赶去。
这时已过正午,太阳正晒,柳丝蔫垂,路上行人少许多,到处片静懒。柳七身子发软,像是行在泥水里般。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家乡发洪水时,也大约是这个时辰。
他家乡在澶州,当年真宗皇帝正是在这里御驾亲征,大胜辽人,并缔结“澶渊之盟”,开启百余年两国太平。澶州紧临黄河,黄河水患年年不断,三年小灾,五年大灾,百余年间,不知耗费多少人物财力,却始终奈何不得,只能见缺补漏,救些小灾。柳七自小就目睹过几回河水决堤,房屋被淹、田地成海。有年房舍被冲垮,他曾哭着问过爹:咱们为啥非要住在这黄河边,搬走不成吗?他爹只能苦叹着摇摇头。后来他才明白,人就如草木般,生长在哪里,全然由不得自己。旦生根,便再难迁移。
而这天地,哪里有半分怜过人世?尽着它兴,肆意任为。就如黄河,原本好端端东流入海,它却像是厌烦,非要改道。仁宗庆历八年,澶州黄河决口,冲溢向北,直到东北泥沽口,才涌入大海。北地与契丹交界,为防边患,朝廷历时多年,在两国交界处开凿出连片塘泊淤田。黄河北流,冲溃边防,大利契丹。到神宗朝,耗尽人力,于熙宁二年,堵塞北道,将黄河引向东道。然而,才过十年,黄河再次决口,依然流向北道。元祐八年,柳七刚刚出生,朝廷再次征调数十万民夫,挽河东流。这回只过六年,黄河便重又决口,奔涌向北。这人力,哪里能强扭得过天?
柳七自小便常做噩梦,梦见被洪水冲走。却没想到,大水偏生不收他命。三年前,他在附近瓷窑做活儿。端午那天,正巧是场主生日,便让瓷工们歇天。雨大,出不得门,柳七便和家人在屋里各自做活儿。厨房锅里煮端午粽子飘着香气。雨声极响,说话都听不清,他爹却气性大,边修锄头,边不住地骂这天这雨。他娘在绩麻,妹妹在织麻鞋,都在偷偷笑。他则捋顺竹篾,正在编筐,心里琢磨着填首《雨霖铃》。忽然,声巨雷,房子都被震摇,四口人都被吓得颤,他妹妹更唬得惊叫起来。随即,阵轰隆咔嚓声,房顶、土墙全都垮塌,大水猛冲过来。
时间,他全然没知觉,等醒转来时,发觉自己在片黄洋浊浪中。房舍、爹娘和妹妹早已不知去向。他忙拼力挣扎划水,却哪里划得动,只能被巨浪不断冲击漂转。正在惊慌中,眼瞅见水面上只木筏漂过来,上面似乎有人。他忙拼力游过去,几次接近又被冲开,幸而木筏上个人伸手拽住他,将他拉上去。当时情急,木筏上又有六七个人,他根本没有留意是谁救他。后来,在逃荒途中,大家挤在座破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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