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七却第眼便有些不喜麻罗,那张脸上随时挂着笑,那笑里不知混多少东西,渴、贪、愤、恨、卑、懦、谄、忍、冷、躲闪、刺探……他却有本事将这些全都揉成团,搓元宵般,抹得温软光滑。初看上去,不但不让人厌,反倒容易亲近。
柳七有时想,麻罗自己在搓元宵,造化也把他当元宵搓。孩童时,哪颗心不是清水般?造化却层层给你添料,苦层,辣层,酸层,麻层,见你受不得,就略给你添些甜。这层层搓弄下去,早已辨不出滋味。可人还得活,要活就离不得别人,得让人顺眼顺意。于是便不停抹圆抹滑,抹成这样副难辨难测笑。
到汴京后,麻罗这笑修炼得越发圆熟,原本粗黑面皮也白净许多,笑起来,温温和和、滑滑润润,如煮好后稍凉凉,刚刚适口不烫嘴元宵。柳七却瞧得出,麻罗这热笑背后,心其实越发冷,也藏得更深。
不过,昨天麻罗说那番话时,却没有带那惯常笑,满脸冷肃,目光冷沉。大家听,被他镇住,便都不再言语。
麻罗接着又说:“今天就散吧。咱们都是外乡人,轻易不能沾惹官司,暂时都莫去认尸。先等等看,官府若能查出凶手,咱们再设法安埋江四,好好祭奠祭奠。”说罢,他深叹口气。柳七知道这声叹是发于真心,认得麻罗这久,第次见他流露真情。
音道:“江四被人杀,尸首撂在城北封丘门外护龙河边。脖颈上被人割刀,嘴里还插根萝卜。官府等着人去认尸,混在人堆里偷瞧,哪里敢言语?”
众人听,都说不出话来。半晌,才开始探究江四死因。可争论半晌,都找不见缘由,更想不出凶手。大伙儿各自垂头,不再作声。
柳七直没有开口,这时才低声说:“难道是他?”
“谁?”大家惊问。
“那萝卜……”
才过没天,乌扁担竟也死,死状和江四完全样,嘴里竟也塞根萝卜。
虽然日头正晒,柳七却阵阵发寒,不由得又往四周看看。大路宽阔,被日头照得发亮,路两旁绿柳轻摇新枝,派春景鲜明。往来路人,或埋头独行,或结伴说笑,都再平常不过。偶尔有人经过时向他望眼,也只是出于无意。即便这样,柳七仍觉着有人在暗中逼视自己,脊背上甚而能感到那目光
“啥萝卜?谁啊?”乌扁担嚷道。
其他人也都先愣,但随即都明白过来,脸上全都又惊又惧。
乌扁担也回过神:“那鸟货?可他早已……”
麻罗大声喝断:“莫胡说!青天白日闲扯这些鬼迷神道。郑鼠儿刚刚说官府人已经开始查那凶手,咱们就先莫乱猜。这汴京城有百万人,哪天不出些人命?江四整天穿街走巷,又爱乱结交人,从不分人好人歹。本想劝劝他,又不好开口。谁知道他触惹到什霉头凶汉?”
麻罗在他们九人中年纪最长,略识些字,见识也最高,无形中成头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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