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七惊得没魂儿,呆立片刻,打个寒战,随即怪叫声,早忘词人仪态身段,几乎哭着逃离那宅院,飞穿出林子,慌奔到大路上,看到日头高照、行人往来时,又连连回头,见没人跟着,这才敢停下来。
自出娘胎,他从来没奔得这快过。半晌,才渐渐缓过气来,头皮却仍发麻,脚踩在地上都是软。原本装肚子曲子词,这时空荡荡只剩颗心,芥辣瓜儿般,悬吊在那里。
他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种事。行凶者是谁?难道真是他?
想起昨天事,柳七不由得又打个寒噤。
昨天是他们伙同乡每年清明聚会,大家约好在东水门外护龙桥上碰头。柳七赶到时,麻罗、解八八、唐浪儿、乌扁担、田牛、马哑子他们六个都到,乌扁担还把轿夫伙伴任十二也起拉来。只差郑鼠儿和江四。大家等半晌,卖肥皂团郑鼠儿才赶来。
“等着。”老楚木着脸站起身,走到墙边扇门前,从腰间取下钥匙,开门锁,走进去。许久,抱着两本簿录走出来。放到桌上,埋头凑近,翻阅起来,许久才开口说:“柳七,去年六月入匠籍,在西郊福庆坊赁房居住。”
胡小喜忙在心里默记住。老楚则开始翻阅另本簿录,这回很快寻到:“麻罗,去年正月入匠籍,住在相国寺东街崔家裱画坊。”
“多谢楚老伯。这是两块韵姜,您老人家常吃酒,每天早起切片含着,温脾养胃消宿醉。”
“搁下吧。活要六十年,连韵姜都不晓得,要你背药书?”
胡小喜嘻嘻笑着,又道声谢,快步离开。既然那个裱画匠住在城里,就先去找找他。开封府到相国寺极近,很快便到。他绕到东街,走百十步,便见街边家店门前立着木招牌,上写“崔家装裱古今字画”,店面很宽。
郑鼠儿名叫郑十,虽然生得壮壮实实,却是他们当中最胆小怕事个,乌扁担便给他取这个绰号。郑鼠儿来时满头大汗、脸惊慌,见他们,忙抖着嘴唇说:“不好!江四死!”
大家都吃惊,忙问郑鼠儿。郑鼠儿见四周人多,不肯说,强要大伙儿拐到右边僻静河岸边,这才满眼惊恐压低声
他走进去,见里头古檀桌椅,洁净如镜。两壁挂满字画,满屋沉香古意。个青绢长袍老者含笑迎上来:“这位小哥,可是要裱字画?”
“是开封府差来公干,寻你店里个叫麻罗。”
“麻罗?昨天他出去后,再没回来……”
柳七扶住大路边棵老柳树,险些背过气,腿抖个不住。
刚才在那宅子里,他强忍着惧怕,小心走进去,避开地上那老院公尸首,隔着炕几步远,壮着胆朝炕上那两具尸首瞅过去,靠窗是乌扁担,靠里是任十二,都仰躺着,双眼紧闭,脸色青紫,嘴里插着红头萝卜,萝卜上还沾着泥,萝卜缨子已经蔫萎。两人脖颈下都被割开道深口,血流满侧边枕席,血色已经乌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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