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门板快步走进力夫店里间。
他腿本就有些瘸,走快,便越发显豁不堪。但这时他已顾不得。走到那里间,股脚臭膻味立即扑鼻而来。房间很小,窗口更小,只透进些亮光,昏映着那张大炕。炕边有个妇人正在盆里搓洗帕子,炕上则躺着个人。
程门板忙走到炕边,弯腰凑近看,那人两眼紧闭,脸白如蜡,死人般。程门板顿时失望,这人恐怕难活过来。他见那人脖颈上缠着白布,左颈处浸出血来。他问旁边那妇人:“是伤在左颈?叫得醒吗?”
妇人没留意他进来,惊得哆嗦,但随即认出他来:“是程介史啊。对,就是伤在那儿,两寸多深道口子,血流盆都多,好不怕人。从昨天夜里昏死到这会儿。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,哪里叫得醒?”
“这是什
见过也只有那几个。她没经过什世事,性子又柔懦,自然极易受骗。那年轻男子定谎称爹或托他去接姐姐。
那年轻男子伙人难道是拐子?姐姐样貌性情都好,又会织缎,比卖到勾栏里更值价。想到此,宁孔雀顿时慌起来。
虽然自己处处好强,有样却远远及不上姐姐——那温柔性儿。
宁孔雀凡事都耐不住性儿,更受不得丁点气。尤其是织缎胜过姐姐后,更没拘忌。自家织缎,自家养活自家,大半男人年挣银钱,赶不上织半匹缎子,何必要受人气?
自得“宁孔雀”这个名号后,众人也确大都容让她几分,即便官差税吏,因宫里年年都要回买她孔雀缎,对她也颇为和气。不过,这世事似乎总爱与人作对,受不得气,偏生让你避不开气。有些气是恶气,有些气则是善气。宁孔雀受恶气少,遇善气却多。就如她婆母和丈夫,那母子两个,性情都般柔善,处处都畏敬她。可越畏越敬,便越让她气恼。她越恼,那母子便越畏敬。泥涡般,让她陷没进去,乏到极处,却没处着力、没处喊冤。
从小到大,这样冤数也数不清。独有姐姐宁妆花,能明白她这些冤苦。
每回冤到说不出时,她便去寻姐姐,在姐姐怀里哭场。姐姐并不说什,只是轻抚着她,让她尽兴哭,给她抹泪、替她梳头、帮她妆面,把她重新扮得明明丽丽。而后,她又新新鲜鲜去受下场冤、着下回恼,哭着再回姐姐那里……
这些年,她里里外外操持家计,直以为姐姐是在靠着自己。这时慌起来,才忽而发觉:姐姐若没有她,照样织缎,照样安宁过活。她若没姐姐,怕是要像掉进炭火堆里栗子,从里到外,爆个粉碎。想到此,她顿时怔住,泪水不由自主溢出。
不过,自从母亲亡故,她很快便练出样本事——不论多少烦难堆在起,全都先丢到边,只拣那最要紧件,赶紧去做。只要这头等要事做好,回头再看,其他烦难也就算不得什。
于是,她抹掉泪水,甩掉其他念头,只在心里告诉自己:赶紧找见姐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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