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里阵揪痛,忽然感到漫天孤单与伤悲,如同被举世遗弃般。他再忍不住,猛地跪倒哥哥尸身旁,放声哭起来。
许多年没哭过,喉管像是枯许多年泉洞,又干又涩。每哭声,都像有石块滚过喉咙,能磨刮出血来。
丁豆娘跛着脚赶到新郑门外莲花楼。
莲花楼虽不算正店,但建在金明池畔、板桥东,楼后引金明池水,开大片莲池,颇有些风亭花榭景致。是河东、陕西五路*员别馆,*员出任,常在这里饯行。丁豆娘
,但这碎,便永难复原。
他身子顿时颤抖起来,若不是有那府吏,他恐怕要立即叫出来或哭起来。
“再看看这具?”那个府吏小心说着,揭开嫂嫂庄氏脸上灰布。
他强抑住颤抖,眼望去,嫂嫂面色青黄,神情倒是和常日无别,紧抿着薄唇,样冷傲傲。只是从头顶到额大片血痕,已经发黑,大损她生时白净端庄。
他们兄弟自小虽然时常斗气,但真正反目,正是哥哥娶这个妇人之后。郭沉那时虽已经募入内殿值,做御前亲兵,但直跟着哥哥过活。这个嫂嫂似乎开始便不喜欢郭沉,却又从来不明说。郭沉也有些看不惯她那冷傲样儿。两人极少言语,哥哥夹在中间,也是百般不顺意。他也曾想过搬出去另住,但心里始终气不过,是哥哥弟弟,吃住,都是哥哥,不能平白便宜你。于是,他便硬是住三年多。
直到有天,哥哥到他房里,坐下来郑重其事跟他说:“你已经长大成人,该自己成家。你嫂嫂相中步军万捷营位都指挥使女儿……”他听到这里,“腾”地站起身,收拾起衣裳被褥,打个卷儿,就离开哥哥家。去外面赁间房住,住址也不告诉哥哥。哥哥来班值里寻他,他也总是避开不见。
他自己托媒人相看许多女子,却始终没有高过嫂嫂说那个,直到寻见位马军都指挥使妹妹,人才样貌都不差,他才应允婚事。成亲之后,他才带着新娘子去拜见兄嫂。哥哥自然喜出望外,嫂嫂却仍旧冷淡淡。他娶这位妻子也是个硬性子,当天就和嫂嫂斗起气来,两家人不欢而散。之后两三年,两妯娌只要见面,总要生出些是非来。怨气越积越深,他们两兄弟也跟着有嫌隙,不时发生口角,最后竟对骂场,两家人从此再不相见。
然而,此刻回过头去看,这多年是非恩怨,郭沉竟已想不起究竟发生哪些要不得事,能让他们兄弟冰火般无法相容。能说得出口、摆得到桌上,更是桩都找不出。然而,至亲之人仇起来,竟比仇人更痛也更绝。
他唯能记得清,只有哥哥自小说过无数回那句“这辈子再不想见你!”
望着地上哥哥蒙着白布尸身,想起哥哥当年说这话时神情。哥哥说这话时,虽然气极,却从未当真过。而他自己,从来都没顾忌过这话真不真。如今,这话真成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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