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紫玉听着石守威脚步出园子,便让丫头先出去。
“头还没梳完呢。”
“出去!”
丫头忙松开手,放下梳子,快步出去。邓紫玉呆坐在桌前,想着刚才石守威那落魄窘样儿,心里又厌又怜。这样痴男人,她见过太多。再痴又能怎样?他不过是个营中旗头,在百万禁军中,只如草芥般。多少官阶远高过他人,也对自己这痴过。等你真心想要嫁他时,真痴,往往没钱也没力赎你出去;假痴,只要觉察到你心意,就再不见人影。又真痴、又有钱,就算真接你出去,不过娶回去做个小妾,世都直不起腰来做人。
本就是个见钱生欢、见景生情风月地,扮什痴心种?吃什相思藕?因此,她从来不给自己、也不给别人留这个没用念想。尤其是石守威这般实心人,心软分,就是造孽十分。石守威抓错人,正好给她把刀,不如顺势刀切断,各寻自在。
,眼望去,像是穿过幽林,猛然见到片天光般。他心里颤,不由得咽口唾沫,声音大得都能惊飞门外梅枝上鸟雀,窘得他脸顿时涨得通红。
邓紫玉却似乎没听见,斜望镜子里他方向,冷淡淡地问:“石大哥来?”
“嗯……”石守威顿觉不对。
“让石大哥受累。”
“哪里?”
她介意不是石守威,而是自己。她虽没有扭头看石守威,却能感到他目光,那目光镜子般
“石大哥也真够诚心。要是个丫头,你却把丫头老娘给弄来。石大哥敢是怕个丫头不够,想让她老娘给多生几个?这心意倒是好,只是秃毛老母鸭,就是给它蛋,它也孵不出个小鸭来啊。害费死气力,才把那老妇人原封弄回去。”
“嗯?”石守威先没听清,但随即猛然想起,自己那夜在梁红玉楼门外,砍昏那丫头时,手掌触到那丫头脖颈,似乎觉着皮肤极松弛发皱,但当时太紧张,没有空暇多想。搬到树林里后,又黑,也没仔细看,便装进布袋里。难道是那个煮羹汤何妈?她当时也在那屋里?梁红玉让下去是她?
石守威心头像是猛地被巨石砸中,又慌又愧又怕,忙望向镜子里邓紫玉。邓紫玉却扭头瞅着镜子里刚刚梳拢发髻,脸上露出浅浅笑:“不管小鸭还是老鸭,都得跟石大哥道声谢。不过,妈妈刚才就已经催过几道,得赶紧换衣裳,就不留石大哥喝茶。”
“哦,哦……”石守威忙倒退几步,到门边时才想起转身,临出门之际,他又望向邓紫玉。邓紫玉却仍瞅着镜子里发髻,微皱起眉,轻声说:“有些偏,往左些。”
石守威沮丧无比,却不敢停步,愧闷闷离开那小园,从院东边那后门穿进前厅。刚才那绣衣妇人正在抹桌子,听到脚步声,扭头瞅他眼,那眼神里似乎含着嘲意。石守威不敢看她,埋下头,快步走出去,怕自己若走慢些,会收拾不住,不成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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