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洪使臣专门来,定是问程军头那事?先还纳闷,你们两个,根树上两根枝杈般,程军头惹上这大祸,您怎始终不来问声。”
“嗯。你可知道些什?”
“程军头自然是冤枉。其实他那守粮仓差事原先是分派给韦军头,可韦军头家里丢孩儿,忙着去寻,连告假都顾不上。营里只好把这差事另
低着头硬挨着,始终不脱。到后来,那都头也没奈何,狠狠骂句:“死囚囊,恁般皮贱,不好耍!”随后他仰起头望空喊句:“成,都来看耍!”
顷刻间,校场四周响起阵欢嚷,许多人从四面忽然现身,起奔向校场中间,其中大半是军卒,更有不少妇人和孩童。那些人围上来,指指戳戳,又笑又叫,孩童们更是起拍着手唱:“金盆亮,银盆亮,不比哥哥腚儿亮!太阳光,月亮光,哪赶哥哥尻儿光?”
洪山和其他新兵全都用手捂着裆,羞窘无比。那些老兵却不让他们捂,纷纷拉拽开他们手臂。他们慌得四处逃躲,赤着身子被追得满校场跑。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是武严营老规矩,叫“开新光”。知道后,他们也就笑之。
洪山留意到,只有程得助似乎极怕人说起这事。他微有些纳闷,事后看程得助,为人其实极和顺,他当时又如此惧怕那都头,为何宁愿挨鞭子,也不跟大家起脱掉裤子?不过,那时他并没有多想。
如今,他已经知道缘由,却为此欠程得助世恩债。他不知道,若能查清双杨仓军粮失窃真相,救回程得助条性命,能不能偿还得清?但无论如何,他都必须尽力去查。
他慢慢走进军营,天气好,又是午后,有许多士卒懒坐在房门前太阳地里说话发呆,许多妇人忙着晾晒衣裳被褥,还有些孩童在校场那边跑跳玩耍。满眼安安宁宁、暖暖和和。他心里暖,不禁又想起那些年,逢到这样天气,无事时,他和程得助也这样坐在校场边,有东没西地乱聊。每回都是他说得多,程得助总是微微笑着、静静听着,不时点下头,应两句。他们两人朋友之情,不像其他人那般有声色、有血气,始终这和和缓缓,河水般。
洪山长叹口气,避开那些人,朝角上那间营房走去。个老军坐在门槛上,只穿件衫子,将外衣脱下来铺在腿上,对着太阳光,摸着衣裳边缝,正在埋头捉虱子。这老军姓尤,年纪已近六十,在这营里已经四十多年,按理已经该遣返。可他家乡早已没有亲人,又曾立过些小战功,便仍留在营里,领着半俸,充当小分,做些杂务。他为人热心,又爱打听事情,营里大小事都通晓,军卒们都叫他“老油瓶”。
“尤大伯,向可好?”洪山走上前问讯。
“哦?洪军头?哦,不,您如今已经是洪使臣。怪道今天太阳光格外亮眼睛,原来是洪使臣回来寻旧。”老尤忙咧嘴笑着站起身,胡乱套上衣裳。
“尤大伯,今天来是打问件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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