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……”
“还有些话,必须得说,四年前分别时,说‘多谢大哥’,那是心底里至诚之语。大哥万万不要觉着有丝毫亏欠。活这三十来年,最对不住是她。幸而有大哥,替补偿她些。还有,那孩子,也是真心疼他。只是不该占为己有。这都是造孽,上天才来惩罚,先夺走那孩子,又要她性命。白活这些年,为子不孝,为夫不善,为父不义,上天却给个善终。更没想到,临死之前,还能见大哥面,把要说话说尽。还能求什?”
相识十多年,程得助从来没说过这多话。洪山越听越伤怀,说不出个字来。
梁兴进城,来到香染街。
街上静悄悄,只有两三个夜行人,两边大多数店铺都已经关门睡觉,只有酒楼客店还亮着些灯。他拐过街角,见梅大夫医馆也已经关门,不过门缝里透出些微光。有时梅大夫会在夜间读医书、记账簿。
安静,甚至安详,丝毫不像死囚牢里待死囚徒,那身形神情,简直如同坐在夕阳酒亭中,耐心等着归乡航船般。但片刻之后,洪山旋即明白,程得助妻儿都已亡去,已再无生念,也再不需“撑得住”,此时,他真真是视死如归。
洪山不知道该悲、该敬,还是该释然,他轻步凑近木栏,想唤,却发出不声来。这时,程得助缓缓转过头,向这边望过来。他先望向孙节级,却视若无睹,随后才望向洪山,却也是扫而过。他刚要转过脸时,忽然愣,又望回来,随即认出洪山。他先是怔,接着,脸上竟露出笑来。
那笑,诚朴如故,更多些温厚与沧桑,是恩怨尽释后,故友重逢之笑。
洪山眼睛顿时热,险些落下泪来。程得助笑着下炕,朝他走过来。两人隔着木栏对望。
“兄弟……”洪山见他比从前越发瘦削,往昔种种起涌上心头。
虽然只隔几天,再次回到这里,却像是隔许多年。回想起搬到这里住那些时日,甚至如上辈子事般。那时,承义兄楚澜盛情,得梅大夫夫妇善待,他终于远离军营,在这里清清静静独享间好房。搬过来没多久,又被差遣到龙标班做教头,虽说只是训练金明池争标,并非真正训教武艺、排兵布阵,但毕竟比在步军司时闲混虚度、坐食军俸好许多,还结识石守威等班武艺出众好友。加之偶遇施有良,受他启发,开始习读兵书,打开胸怀眼界。又不时和义兄楚澜等豪友相聚,谈兵论武
“大哥。”程得助仍然笑着。
“……”洪山喉头哽住,再说不出其他来。
“很好,大哥不必记挂。其实,十九岁那年遇那场意外,就想死,却不敢,又苟活这十来年,如今总算能账。”
“是来问你那粮仓失窃事,定设法查明白那桩窃案,救你出来!”
“多谢大哥,真不必。大哥也知道,于而言,这是上好安排,求都求不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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