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黯然告辞,失魂落魄走在街上,觉着自己这二十多年竟活成具废壳,无是处。不只如此,更为情欲,背弃信义,欺瞒朋友。
仁义之道,对别人来说,也许不过是口中道理,甚至只是利禄之阶,但对他而言,自少年时起,便认真当作立身根本、生志向,比性命都要紧。
颓然中,他不禁问自己,当年那个胸怀天下章美去哪里?
茫茫然,他竟又走回到汴河岸边,看到水边泊着只客船,船主吆喝着“应天府!应天府!”他忽然想起简庄提供那个假地址,心想自己与其自,bao自弃,不如去查清楚这件事。于是,他上那
,却情致深长,心想:若这是简贞写给他,该多好。
信上应天府梁侍郎家地址是简庄提供,章美随口问句是从哪里得来,简庄神色微变,随即说是偶然听来。章美微有些纳闷,简庄向坦荡磊落,任何人面前都直心直语,从来不会支吾遮掩。他不放心,等其他五子离开后,单独留下来,又问遍。简庄忽然恼怒起来:“你这是做什?才已说,是偶然听来!”
简庄虽然性情严厉,但从来没有这失礼过,何况是挚友之间?
章美不好再问,道声歉起身告辞。回去路上却始终忘不掉简庄方才神情,那神色间不止是恼怒,更透出些恨意和愧意,此外还藏着些什。他仔细琢磨那眼神,心里渐渐升起股寒意——简庄眼神深处藏着冷厉之气,那是杀气……
大太阳底下,章美不由得打个冷战——简庄在说谎,他不只要让宋齐愈错过殿试,更要除掉宋齐愈,以绝后患。因为宋齐愈就算错过这场殿试,三年后,还可以再试,以宋齐愈才学,终究阻挡不住。
虽然章美与宋齐愈已经势同冰炭,但毕竟十几年旧谊,早已胜过骨肉,爱护之情自然涌起。何况儒者以仁义为本、恻隐为心,怎能做出这种事情?
不过,他还是想惩戒下宋齐愈,想起太学有位同学讲过宁陵知县有女待嫁,便重新写封假信,把地址换成宁陵,照老办法寄给宋齐愈。
信送出去后,想到简庄,章美始终有些心寒,不知道简庄将宋齐愈骗到应天府,究竟意欲何为?
寒食上午,东水七子聚会,大家心里装着事,坐会儿便散。章美直留意简庄,见他目光中仍有冷厉杀气。告别出来,他个人漫漫而行,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乌家。乌眉也在,寒食回来看视父母。说起简贞,乌眉叹道:“宋齐愈和你们如今闹掰,只可怜贞妹子,她其实早就相中宋齐愈,但女孩儿家,有苦也说不出来,何况你简大哥又是个极古板人……”
章美听,顿时冷透心肠。之前他直没有想到过简贞心,以为只要支开宋齐愈,再依照礼数,请媒人去跟简庄议亲,事情就成。现在听到乌眉这样说,忽然间觉得自己像是在水上乘舟,只顾着防备船外风浪,却没发现,脚底船板早就空陷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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