义父醉醺醺地说这些话时,木生通常都在后山打坐,他从来不关心除修行之外事;而乖巧温驯烟夏,历来对义父唯命是从,她总是边乐呵呵地做家务,边听义父胡言乱语,把大家吃喝都照顾周全之后,便也去山中修炼,勤勤恳恳,循规蹈矩;只有三月,会指着义父鼻子骂他死老东西,乱花钱,没良心。每次被骂之后,义父反而很高兴样子,拍着手说,好姑娘!骂得好!
三兄妹之中,三月最讨厌修炼,最懒最放肆,但义父偏偏最喜欢她,有时候心情好,还会带上她,去城里最贵酒馆大快朵颐番,偶尔还准许她独自付出临近城镇游玩。这样待遇,木生跟烟夏都不曾有过。家规是,除每年除夕可以去集市上逛逛之外,平日里兄妹三人活动范围,只在宅子以及后山。还有,那口枯井石板也是不准挪动。切,想挪也挪不动啊,那石板像长在上头似。三月偷偷试过。
近二十年,木生跟烟夏都没犯过规。外头世界,木生是没兴趣,烟夏是有兴趣却没胆量,唯有兴趣也有胆量三月,就成受罚最多那个,不管她偷跑到哪里,义父都能轻易把她抓回来,只是眨眼间,她身\_体就会身不由己地化成道白气,从千里之外回到宅子。
有回,义父又喝得酩酊大醉,大声对他们兄妹说,跑?你们能跑到哪儿去?你们是被拴住切妖怪!酒话说完,就扑通声倒在地上,呼呼睡过去。没错,就算他们是妖怪吧,可是,义父比妖怪更怪!这多年,从没见他刮过胡子真怕哪天场雨后,他浓密络腮胡里会钻出蘑菇来,也不爱洗澡,换衣裳就更少,永远件肥大落拓灰袍子。
对于他身上隽永污迹油渍,以及挥之不去怪味道,他们已经习惯。时间长,兄妹间打趣时也会说,如果有哪家妇-人看上义父便好,义父就像山里头野猪,缺管束。
对于“女-人”这个问题,义父从来不碰,就像他从来不许他们碰他那双鞋样。这双鞋,是义父每年“功课”。这个熊般粗糙汉子,竟很钟爱做鞋。他差不多会花整年时间,精工细作,针线,似把自己心血也滴滴缝进去——就为做这双素净鞋,嗯,除素净还真没别,白色绢底,鞋面用银线绣再普通不过花样。然后,宝贝似收在箱子里,等到春光烂漫时候,找天气晴好天,带着鞋,去河边。
喏,现在被他捏在手里,就是上年成果。很快,毫无悬念地,三月跟木生听到扑通声——义父把鞋子用力扔进河里,朵云飘在空中,倒映水上,白色绣鞋点在它中间,两种白色融在起,气泡咕噜咕噜响着,慢慢地,绣鞋沉入水中,飘得无影无踪。义父眼睛有光彩,从二傻子变回正常人,看着渐渐平静水面,言不发地回家。每年,义父都重复同样事,做鞋子,看天,看云,扔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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