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晚年,这面镜子已经雾蒙蒙片,照什东西只能显出个似是而非轮廓。过去头脑中堆积如山资料,如今已经丢失索引,如同个散乱仓库,想寻找点什,只能深脚浅脚地艰难跋涉,偶尔巧合,瞎猫碰到死耗子样找到两件东西,更多时候,则是费尽力气,耗尽时间,把这个仓库翻得昏天黑地,仍然上穷碧落下黄泉,两处茫茫皆不见。精神之光,原来可以烛照上下古今,纵横万里,如今只能记得三五天之内奏折和些特别重大事件,大脑如同台用得太久机器,所有零部件都已经过度磨损,相互只能勉强咬合,加工精度大大下降,错误接二连三,因而处理政事准确度大大降低。
皇帝是没有退休制度。晚年乾隆,精力、健康和智慧只剩年轻时几分之,然而他任务和职责却分没少。如同头衰病残疾老牛,仍然要拉着沉重大车,倾覆是迟早事。
随着生理老化,皇帝心理和性格也发生明显变化。
心理学家说,人到老年,由于身体机能越来越退化,性格往往由外倾转于内向,主动转于被动。壮岁之时,心雄万夫,通常以主动进取之态面对世界。进入老年之后,力不从心之感日甚日,遂常以防御心态应对外物,求稳怕乱,易变得被动、随和。
皇帝虽然从中年起就目不好,晚年更兼老花,但批阅章奏,阅览书籍,仍然不愿戴老花镜。大臣们进献许多花镜,他都“屏而弗用”。并且因此写首《戏语》:“半见还当半不见,半听亦可半不听,此虽俗语合至理,执两用中法舜经。”意思是说,凡事不可求全,也不必明察太甚。目视力不佳,他正乐得因此睁只眼闭只眼,这正符合“执两用中”“中庸”之道。这首诗固然是时玩笑之作,其实正深刻地反映乾隆从中早期察察为明到晚年难得糊涂心态变化。
面对如小山样奏折,皇帝越来越感觉不堪重负。他开始再强调地方*员汇报情况时,要语言简明,并时以奏事琐细“徒滋烦扰”而对有关*员严行申斥。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,壮年时皇帝经常呵斥是*员们奏事不细不明。乾隆四十九年(1784年)以后,为适应自己身体状况,皇帝处理政务时间大大缩短。当年九月,他以“优眷老臣”为名,准三品以上*员年过七十者日出后进朝。乾隆五十六年(1791年)十月以后,这规定又扩大到全体在京*员,“俱著于卯正到齐,亦不为迟”。
早年峻烈无情皇帝,晚年心态变得越来越宽和。他不再像早年那样,疾恶如仇,除恶务尽。相反,他乐于施恩,乐于原谅别人,乐于听到别人感恩颂扬之声。乾隆中前期,对臣下奖赏比较谨慎。乾隆三十九年(1774年),提督常青因为士兵击贼有功,各赏银牌面。这样小事,居然受到乾隆训斥。乾隆说,此奖过当,“可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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