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里有几十个大枣木架子,上头堆着大量卷帙。京城附近林苑果园,虚实尽藏于此。李善德记得,中午签那份敕牒,按原样钞三份,分送三个衙署存底,其中司农寺存有份。他决心要弄个清楚,如果贴黄是真,那在这个存档里定也有痕迹。
这里每卷文书,都在外头露出角标签。这叫抄目,上面写着事由、经办衙署与日期,以便勾检查询。李善德凭着这个,很快便找到那件备份。他迫不及待地将卷轴从阁架掣出来,展开看,心脏骤然停跳拍。
这份文书上面,并无任何贴黄痕迹,“荔枝鲜十斤”五个字清晰工整,绝无半点涂抹。
“不行,得去吏部和兰台去核验另外两份!”
李善德仍不肯放弃,也不敢放弃。要知道,这可是圣人发下来差遣,若是办不好,只有死路条。所以他必须得搞清楚,圣人到底想要是什?
不记得判给你时,牒上有什贴黄——不是你自己贴上去吧?”
“下官哪有这种胆子啊,明明……”“你刚才也说,贴黄需要钤印押缝,以示公心。请问这脱落贴黄上,印痕何在?”
李善德下子噎住。是啊,那张“煎”字贴黄上,怎没有押缝印章呢?当时他喝得酒酣耳热,只看到文牒上那“荔枝使”字样,心思便飞,没有检查文书细节——话又说回来,自家上司给文书,谁会像防贼样查验啊。
他时情急,声音大起来:“署令明鉴。您午时也不说,是内廷要吃荔枝煎吗?”
刘署令冷笑道:“荔枝煎?看你是老糊涂吧?那东西在口味贡库里车载斗量!用得着咱们提供?你们说说,中午可听见提荔枝煎?”
他正琢磨着如何进入那三处阁架库,无意中扫到卷轴外插那角抄目标签,上头密密麻麻许多墨字。
如果轴文牒流转跨不同衙署,负责入档官吏为省事,往往懒得更换新标签,只用笔划掉旧标签上字迹,把新抄目写上去。所以对有
众人都是摇摇头。刘署令道:“中午说得清楚,敕牒里也写得清楚,授给你这个荔枝使头衔,本就是要给宫里采办鲜荔枝,不要看错!”
李善德胡须抖抖,简直不敢相信耳中听到话:“鲜荔枝?您也知道荔枝物性,日色变,两日香变,三日味变。从岭南到长安,远近不下五千里路,无论如何也赶不及啊。”
“所以李使臣你得多用用心,圣上可等着呢。”
外头鼓声快要停,刘署令不耐烦地站起身来,匆匆朝外头走去。李善德惊慌地扑过去揪住他袖子,却被把推开,脊背再次重重磕在木板地上。待得他头晕目眩爬起来,廊下已是空空荡荡。
李善德呆呆地瘫坐阵,忽然发疯似地直奔司农寺阁架库。宿直小吏突然被个披头散发疯子拦住,吓得差点喊卫兵来抓人。李善德抓住他胳膊,苦苦哀求开库看。小吏生怕被他咬上口,只好应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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