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停好之后,纲首带着几个船工去采购食材。于谦自己在房间里计算着水程,算来算去,觉得五月二十六日午时之前,肯定可以抵达临清,希望张泉已经在那里等着。他正琢磨着具体接头方式,忽然门板响动,苏荆溪走进来。
“于司直,殿下招呼们去他房间。”
诬蔑永乐天子,要杀头知道吗?”水手们觉得没趣,哄散去。他又冲朱瞻基道:“您可不能相信这些荒诞不经民间传说。什万条冤魂,点常识也没有。当年修河艰辛、屡屡溃堤是有,要是口气能死上万人,山东地界早乱。”
朱瞻基没好气地瞪他眼:“本王这点判断力还是有,不劳先生你提点。”他把视线重新投向鱼嘴,忽然轻轻叹口气:“不过民间既然能编出这种故事,可见对皇爷爷怨气不小啊。朝廷为修这条漕河,当年委实代价不小。”
“当今天子意欲迁都回金陵,正是圣心仁厚,为体恤民力。”于谦适时补句。
“可父皇这做,到底是对是错?皇爷爷这做,到底是对是错?”朱瞻基手扶着船舷,唇间微微送出句疑问。按说这原本不是个问题,可自从他见孔十八之后,内心居然出现动摇。这时候他才意识到,这个疑问本质,就是要在永乐、洪熙两代天子之间站队。
南迁为减负,北迁为戍边,两者根本无对错之别,只取决于天子想要什、大明想要什。
“您刚才说什?”于谦大声喊道,外面水声太大,他时没听清楚。朱瞻基摇摇头,决定还是暂时不说,生怕引出于谦长篇大论。为避开纠缠,太子装作不经意地把头转向别处,恰好看到苏荆溪正在不远处。她凭舷而立,上半身朝外微微探去,颀长脖颈犹如只漂亮白鹤。朱瞻基很好奇苏荆溪到底在看什,竟然如此入神,随着她视线向远处找去,才发现她凝视,是鱼嘴上那座金龙四大王庙。
难道她还在担心吴定缘?朱瞻基暗自猜测,可又不敢直接去问。苏荆溪这个女人,温婉细致,谈吐周到,可他始终琢磨不透,仿佛始终有层纱帘遮挡在前。朱瞻基总有种感觉,旦把纱帘扯开,对面人也就消失不见。
他没凑过去,就这怔怔地看阵苏荆溪侧影,突然宣布:“累,回去休息下。”不待其他两个人有什反应,转身钻进自己舱室之中。
正如于谦所言,只要过鱼嘴,行船速度便会提高。因为南旺是会通河高点,向北走是顺流而下,而且分水之后,北边占七分,流力十分丰沛。这条进鲜船本身载重不大,船底擦着水皮飞速向前滑去,气穿过数座湖泊,在傍晚时分抵达安山湖畔。
安山湖是五个水柜最靠北个,幅员不算广阔,但连接大小支流,有处小小船舶集散码头。进鲜船最讲究速度,因此会提前在安山湖做下补给,再到临清那种拥挤大枢纽,便可以节约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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