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谦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,松开对方衣襟,冷笑道:“你也莫装糊涂。个应天府捕吏拿住炸船疑犯,不交给本管府上邀功,却白白送到锦衣卫门口,分明是觉得有性命之忧,想要置身事外。你定是发现什,刚才却没说,对也不对?”
吴定缘嘴角抽,这“小杏仁”当真敏锐得紧,句便戳到点上。
于谦气呼呼地瞪着他:“真没见过像你这样蠢物。太子落水时不知身份,你千辛万苦把他救下来;如今知道太子身份,你反倒推三阻四,简直是个副藤头丝!”
他情绪过于激动,前头还说着官话,末句却迸出句钱塘土话来。吴定缘多少能听懂点,知道这是形容不知好歹、顽固执拗之人。
这个骂法,让吴定缘不期然想起自己父亲。每次他们父子联手破获大案之后,吴定缘坚决不肯露面领功,只讨钱钞去喝酒逛窑子。他老爹吴不平给钱时,都会狠狠骂上句“死孙”——这是个北方词儿,
被绑在个十字木架上,身子紧贴直杆竖立,双手分开与横木平行,丝毫动弹不得,这是对重要钦犯才会采取措施。他身后石墙特别厚实,上头只开扇巴掌大小气窗,窗上两根铁柱,把照进来阳光分割成三道,像三把金黄色长刀顶在囚犯后背。吴定缘低着头动不动,副引颈待戮姿态。
不过事起仓促,锦衣卫也只是把他简单捆住,身上衣衫还未剥掉,麻核也没塞嘴——话说回来,在锦衣卫内狱里,又能喊给谁听呢?
于谦吩咐打开牢门,走到吴定缘跟前。他身材不算高,必须得仰起头来,才能看到吴定缘面孔。
“知道你有救驾之功,只不过局势紧急,不得不从权处置。俟大局落定,会替你去向太子申明冤屈。”于谦轻轻道。
“把他从河里捞出来平白受苦,实属罪有应得,哪里冤屈?”
吴定缘依旧垂着头,嘶声回道。这个刻薄反应让于谦皱皱眉头。他走近步:“太子骤经大变,神智未复,又不是故意陷害你。你快把太子落水前后之事,给详详细细说遍,不要有半点遗漏。”
吴定缘懒洋洋地抬起头:“难道不是该锦衣卫来审吗?你个小杏仁儿不管咸淡,倒管起闲事来。”他故意把“小行人”说成“小杏仁儿”,于谦额头登时浮起条青筋,不由得怒喝道:
“现在局势危殆、都城动摇,只要是食君禄者,人人皆有责任赴难济危,还分什闲事不闲事?”
吴定缘笑道:“好,好,皇上和太子最爱听就是这话。你把好机会,步登天,须不是小杏仁儿。”于谦仿佛受到侮辱似,揪住他衣襟大声道:“别把每个人都想得你那龌龊!于谦虽然官卑位贱,却不是幸进之徒!”
于谦出身钱塘于氏,最听不得被人说是钻营小人。他嗓门本来就洪亮,加上情绪激荡,竟震得天花板灰尘都抖落下来几缕。吴定缘嗤笑声,斜眼乜着他,不再说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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