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论“人丁丝绢”在六县怎分配,对府里来说都没区别,只要每年凑够8780匹生绢给南京就好。所以这笔丝绢税如果不改,局势平静如初,最多歙县抱怨两句——反正你们交两百多年,早习惯啦;若是支持帅嘉谟主张,把赋税均摊到六县,徽州府得不到半分好处,反而引起其他五县骚动,可谓有百害而无利。
徽州府会怎选择,不问可知。
帅嘉谟为什当初不去找徽州府讨公道,反而要越级去向两院呈文?理由很简单,因为他在本地根本得不到支持。
现在海瑞离开,倚仗已去,整个事情立刻推动不下去。
应天巡按在二月十四日指示六县合议,徽州府随即也发牌催促。但下面毫无反应,恍若未闻。别说黟、休宁、婺源、祁门、绩溪五县,就连苦主歙县,居然也悄无声息。
上,竟然出事。
隆庆四年二月二十五日,也就是两院批示发出后第十五天,突然传来消息,海瑞调职,改任南京粮储。
海瑞为何突然从应天巡抚离职,这是另外篇好大文章,这里按下不表。总之,徽州这摊事,海刚峰是顾不上管。
海瑞是帅嘉谟最大倚仗。他突然调任,让“人丁丝绢”案子陡然失去前进动力。尽管巡按刘世会还在,尽管徽州知府段朝宗还在,可是没海刚峰当主心骨,他们可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。
要知道,他们要面对,是个庞大既得利益集团。
帅嘉谟打听才知道,歙县知县房寰正赶上丁忧,县务无人署理。其他五县知县则宣称要忙着准备朝觐事宜,因
帅嘉谟主张,对歙县有利,但对其他五县来说可是彻头彻尾坏消息。旦议成,他们平白要多交不少赋税。因此对这个提案,五县籍*员、胥吏、乡绅、百姓都坚决反对。
要知道,徽州府不比别小地方,在朝中做过官人极多。那些致仕*员与中央关系密切,又热衷于彼此联姻,经营成个盘根错节关系网络。这里乡绅乡宦,个个能量巨大,手眼通天。六县纷争,动辄能攀扯出政坛上大人物。别说徽州知府,就算是应天抚、按两院也不得不有所顾虑。
【注释】
徽州府出身*员中身居高位者众多,进入《明史》名臣列传者就有四十多位,在安徽省内,仅次于太祖朱元璋老家、明初因军功任职者众多凤阳府。特别是,徽州府出身*员多是宣德以后以科第进入仕途、官运亨通。嘉靖、万历时期在朝为官者,绩溪有官至工部尚书胡松,以计谋擒获倭寇首领、后官至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胡宗宪;休宁有官至福建兵备签事汪泗论;婺源有官至兵部左侍郎、赠兵部尚书汪元锡,官至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余懋学,官至兵部侍郎、别号“潘青天”潘珍;歙县有官至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汪尚宁,官至兵部侍郎汪道昆,官至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许国,等等。
而从徽州知府立场来看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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