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得不说,帅嘉谟这篇呈文,当真是诉状杰作。开头借朝廷大势东风,立意高远,中间数字翔实,论据确凿,层层推论极有说服力。篇尾不忘煽情,描绘歙县人民生活有多艰辛,诉于情感层面。文字、逻辑上玩小花招层出不穷,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。
关于帅嘉谟职业,史无明载,徽州其他五县骂他是个*猾讼棍。从这份诉状来看,若非状师大手,还真写不出来这等文字。
这篇雄文递上去以后,效果立竿见影,果然得到抚院与按院高度重视。
钱粮税赋,历来都是民政事务重中之重。隆庆四年二月初十,巡抚海瑞给出批示:“仰府查议报夺。”意思是很重视,你们好好查清楚。随后,巡按刘世会做出更详细指示:请徽州府召集六县负责官吏、乡绅、耆老等民众代表,就这件事进行查证合议。
徽州知府段朝宗接到文书,看海刚峰大名,没敢耽搁,立刻发牌催促六县派员过来商议。
缩食抚养成人,对百姓贫苦深有体会。海瑞中举后曾至南平任代理教谕,有御史来县学视察,些学官想要讨好上司,见面就全身趴在地上行磕头大礼。海瑞则只是作揖而已,他认为学校不是官府衙门,是师长教导学生地方,不应该屈膝下跪。因此,就有这样个画面:身为教谕、站在中间海瑞,只是作揖,不下跪;两边学官趴在地上磕头,正如个“山”字,又像个笔架,因此海瑞就有“笔架博士”外号。海瑞升任淳安知县后,不仅坚决抵制上司额外摊派,并且积极取消不合理赋税、杂役,减轻百姓负担。
不用多说。
其实较起真来,帅嘉谟此举属于强行拔高。
因为这次“人丁丝绢”争议核心,是税负归属,到底歙县单出还是六县起出?至于实物折算,只是个次要问题,跟条鞭法关系不大。
这就好比两个人为吃饭买单起争执。谁出这顿饭钱,才是争执重点,至于这钱是给现金还是刷信用卡,并不重要。等警察来,其中位喊嗓子:“民警同志,你给评评理,为响应国家鼓励使用信用卡号召,这顿饭钱该谁出?”警察听肯定莫名其妙,这两件事根本没关系啊。
谁知道,就在这节骨眼
但在帅嘉谟妙笔之下,这个逻辑错误被巧妙地掩盖起来,非但不露破绽,反而显得煌煌正气,高度下子就提上去。
除这些,帅嘉谟还准备第四张牌——解决方案。
他深谙官僚禀性,知道他们最不耐烦,就是下面人争吵却又拿不出办法。所以在呈文最后,他急上峰之所急,十分贴心地提出个解决方案:“要按照《大明会典》原则,六县按照人丁分摊;要按照《徽州府志》,六县按照田地分摊,折麦再折银再折丝。”
看,方案都给您做好,您朱笔批准便是。
这样来,无论按人头统计还是按田地统计,歙县都能减少至少半负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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