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九神情变得更加难以控制,他愈发地无处掩藏,眸光几乎沉进阴影里,仿佛下刻便要迸出被撕裂崩溃。他眼神落在谢玟手腕上,不由自主地想着——你要训斥吗?老师。
他做得还不够好。
他还如此卑弱,任人欺凌。
谢玟递给他支笔,埋首续记棋谱,淡淡道:“你有功课要补上。就在这儿写吧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他出口声音极为嘶哑,像是已经拔干水分,里面沙尘在混乱地撞动、摩擦,几乎要崩裂他脆弱声带。谢玟眉尖动,重新抬起眼眸,注视着他脸庞。
九殿下注意到老师目光,先是跟他对视刹,然后又移开,像平常那样对他施以温顺依从态度,这张俊美、线条还未强硬脸上,终于有次露出伪装不足,勉强得几如薄纸神情。
谢玟没有说话,仍是那样温和淡漠,没有什攻击性地望着他。少年衣袖没有挽起,他抬起手,姿势僵硬地拾起那支笔,墨痕浸润笔尖。
人是种冷血与温情并在生物。
启明三十八年秋,萧玄谦向谢玟剖白心意——是夺位登基、成就千秋功业志向。他撩袍跪下,眼前是谢先生淡青如烟衣摆。谢怀玉只是伫立,手中书卷松散地翻落,半晌后,他说:“好。”
年时间,早已够久。他或许不能完全看清九殿下,但此时此刻,谢玟没有怀疑过对方真心如斯。
那头流浪猫早已养得膘肥体壮,只是还很凶悍,它常常在重华宫瓦片上晒太阳,也时而出现在谢玟门槛外。在两人教授书文棋术、应答诸家学说时,猫便趴在那里,餍足地眯起眼。
秋雨刚过,谢玟受昭庆帝所命,前往御史台办事。当手中事毕,谢玟回到重华宫上课时,却并未见到萧玄谦身影,他大为意外,表面上虽然敛而未发,但目光已在皇子们身上悄悄审视过番。
他写六国论,繁复字痕在指下破裂。萧九原有手好字。
谢玟道:“不要写。”
九殿下紧紧地握住笔杆,低声道:“抱歉,老师,昨天……”
“松手。”
谢玟探指过去,钳住对方紧握笔杆,像是种分寸极好、点到为止争端,他稍稍用力,将之从对方手心里抽出来,这样微妙角逐只刹,九殿下便依言松开手。
“有你看着,还有人敢欺负他?”童童道,“你担心实属多余,看应该是有什正经事。”
谢玟沉默以待,不曾回复,但他越是熟悉萧玄谦,就越明白他这个学生如何如何克己复礼、孝顺纯良,即便处境落魄时也能露出轻松不在意笑容,很少言及心事。
次日夜,门外脚步声徘徊不定,谢玟没有特意去寻找他,低着头说声:“进来。”
对方便推开门,门声轻弱,脚步也很小心。谢玟抬眼看向九殿下,见到他更换身衣饰,发丝微湿,外表并无受伤痕迹。他侧耳倾听着细碎雨声,屈指敲敲灯前。
萧玄谦坐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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