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这里,喜也准备起身告别,他对黑夫拱手道:
“昌南侯,喜此来,为道谢,二,也是道别。”
“道别?”
黑夫才回来,对喜刚接到调令尚不知晓。
喜说道:“御史大夫茅君,
如果心软,对治下黔首网开面,就完不成朝廷要求指标,会受到律令制裁,以“治狱不直”等罪名,被谪戍远方。
喜从不心软,也从未违背朝廷律令,所以他才能任职至今……
喜还告诉黑夫件事:“此番黔中、南郡、长沙、衡山诸郡,以不直罪论处,发配到昌南侯军中任职者,恐不下数十名,其中确有贪污受贿者,但也有不忍苛责黔首,被判定渎职官吏。”
“谪官、刑徒,这就是皇帝答应给‘三十万兵民’?”
黑夫不由头疼,难怪历史上听说中原出事,南方军团直接闭塞通道,不愿回去。
随着战争陷入僵局,前线死伤渐渐多需要补充,几乎每家编户齐民,都要出人,去运送军粮,修筑道路、运河。
夏人抓不够怎办?当地蛮夷不是很多,让蛮夷也来干活啊!结果催役引发冲突,冲突导致流血,疆域内蛮夷也反。更有南郡商贾乘机购奴,夷夏关系更加尖锐。
喜自述道:“近两年来,杀人之父,孤人之子,断人之足,黥人之首,不可胜数,虽然按照律令,他们犯将阳、失期罪,确该罚,可是……”
可是,当个县刑徒占到编户齐民五分之时,事情就不太对劲。
“去年上计,《徒簿》中所记,迁陵司空所辖大男子刑徒125人,大女子刑徒87人,共计226人。而整个迁陵县,在籍民户不过152户,八百余人。”
能被派到岭南这种地方来,哪有什精锐啊,多是炮灰,战斗力能强才怪……
“这便是喜近几年来,所目睹之事,本来期盼战后可以稍好些,但如今陛下点昌南侯为将,粮秣、刑徒、兵卒源源不断往南方去,看来这场仗,是要接着打下去。”
黑夫苦笑:“难归难,但既受命于君前,不得不行,只求能全师而胜,让南方各郡少受些苦痛。”
喜道:“虽身处边郡,但也时常听闻,昌南侯不仅善兵,且爱民,定不负陛下之任。”
他对黑夫,还是极有信心。
类似事,喜当年也干过,因为包庇略人者,盲山里百余口人,全部罚为城旦舂,毫不留情。
但他如今面对,不是偶然才有集体犯罪,而是个持续恶性循环,范围是全天下。
战争久持不下——赋税徭役沉重——畏死逃避之人多——官吏追捕以法绳之,将其捉做刑徒——更多人畏惧而逃——更重刑罚打击……结果就是刑徒满道。
这些刑徒,又被股脑塞进南征队伍里,皇帝似乎真想让这帮”刁民“死在热带雨林里。
像喜这种还有点良心*员,正处于两难境地:完全遵循朝廷命令做事,作为政策执行者和赋役催征者,自然会被黔首愤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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