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小北看到他爸爸眼皮微微动
下。
孟建民两枚眼角都流出眼泪，现出两行湿润痕迹。
小北哽咽着说：“爸，天还没亮，少棠说他凌晨时就能赶过来。”
“爸，您再等等少棠，可以吗。”
“爸爸，对不起。”
孟小北作为在场唯直系亲属，被准许穿上消毒服戴着帽子进入房间，见他爸最后面。
他立在他父亲
床头，望着床上那张熟悉而沧桑脸。孟建民看起来十分平静，脸上完整，没有任何破损，就像睡过去。也确实没有意识，胸部起伏极其沉重，缓慢，心脏检测屏上那条波动线走势危殆。
孟小北低喊：“爸爸。”
四周安静，几种仪器和管子交织发出单调低哑声音。孟小北说：“爸，对不起。”
孟小北肩膀抖动，声音沙哑，哭着说：“爸，
认错，你能回来吗。”
维持天半天，让建民等等他家里亲人。”
大夫坦率地询问孟小北：“你是直系亲属？只能你决定，如果你同意现在拔掉仪器，签字，终止……们就终止。人确实没有救，家里商量准备后事吧。”
孟小北失声痛哭，哭着跑去给少棠打电话。
他没办法决定，无法接受现实，为什
由他来经历和决定这种事？
孟小北那夜陆陆续续签很多次自己名字。
孟小北认为，他爸爸绝对是听到他说话，听到他恸哭认错。
孟建民给
护士在屋内走动，行动路线和脚步声规矩，仿佛每天走过千百遍，看过无数次这样亲人弥留告别场面。护士在身后提醒：“你不要哭啊，眼泪容易带出细菌。”
孟小北用力咬着嘴唇，强迫自己不哭出声音，后退几步，不让瓢泼如雨眼泪落到他爸爸身上。
房间里突然暗下来，灯火飘摇，起风。
ICU重症室里是不应该刮风。
但是，孟小北那夜绝对感觉到头顶身边刮起阵风。他直立着，身体被风打就透，像薄薄纸片，百二十多斤体重都没有。风从他耳边吹过，盘旋，耳畔恍惚有阵阵脚步。这可能是他爸有话想对他说，嘴上却已经说不出来，只能灵魂交流。
那是平生第次感受到，人生最切肤刻骨恐惧和无助，生离死别。家里没有其他人在身边，就只有他人面对、承担，他血缘上最亲近两位亲人横躺在那里面，等着他。他在外面拿着堆东西，页页地为他父母翻篇、签字。
他人已经傻，木然，也弄不清签都是什，好像有手术决议书、输血同意书、医院免责单什。
他直直地坐在走廊长凳上，回想他爸爸早上对他说过什。孟建民温和地对他说，咱们家三口出去转转吧，你想去哪，想吃什饭馆，爸请你吃好东西。
医生又过来问遍，要不要拔管子这种事，孟小北神经质地摇头：“不拔管子，想让爸活过来。”
他问他爸爸有没有留下什话。护士说，人送来就那样，早就说不出话，句话都没有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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