理宗顿笔,好大滴墨滴落下来。
她好有出息。提着剑,却只敢拿树泄愤,杀杀两棵,死埋起,个叫忍冬,个唤云琅,公主泪题书,再做鬼夫妻。
陛下没脾气,打定主意不管这姑娘。那座墓成太液池尽头翰林院和尚书阁笑话,无聊时说起,没人觉得腻。
云琅脚下生风,入前三宫回禀政事时,偶尔也瞟见过那个小土包,却未放在心上。
忍冬猫在好似磕掉牙断树后,瞧着那个挺拔背影,长吁短叹起来。唉声,掉滴泪,叹声,抹抹眼。
望,可是他却自幼喜道,目下无尘,眼中除君王百姓与朝堂民间,从未花费些微时间思索过这些人情琐事,尤其是男女之事。
母后为人温柔敦厚,时常委婉提醒道:“忍冬,天上星星月亮也很好看,你为何只想着看看,却从没有想过得到呢?”
那些,是太过遥远东西,只能仰望着、欣喜着,却永远无法得到。故而,如同云琅呢。
父亲理宗陛下拔出锋利御剑,扔到她脚下,怒气冲冲道:“成家从未出过这样窝囊公主,也从未出过这样不识抬举阁臣。你要杀他,要自刎!”
青城觉得脚边冰凉透骨,捂住眼。她许久才露出个指缝,偷看父亲脸色。父亲并没有生气,平静地瞧着她。
忍冬自从两年前在蔷薇丛中磕着头,失去过往记忆之后,再也没哭过。她不知道人在什时候会掉泪,可是瞧着“忍冬与云琅之墓”,横看竖看,真真绝望得没办法。
二十岁小公主觉得绝望是这样,可是,人这辈子,选择什样路,就得受什样苦。按照纪元,她二十三岁,喜欢云琅第五年时,绝望又变另外模样。
这年,二十岁云白石已从尚书阁中挪出,坐稳九卿之首奉常位置,离开太液池尽头。月光清疏,照亮那丛丛阁楼,可青城面朝着阁楼,在夜晚安静太液池畔倒退奔跑时,却再也瞧不见日日坐在阁楼之中、身渥丹色长袍少年。他是那样丝不苟,在烛影摇曳中翻阅着叠又叠文书,却从未抬头瞧着远方柳树下自己。忍冬觉得自己脖子定然是历代公主中最长最挺。她得这样这样抬着脖子,这样这样踮着脚,才能瞧见云琅。公主高贵优美螓首这样练就,想起来怪难为情。
可是,现在,再抬起头,那里空洞洞
杀云琅,她便活不成啦,可是杀自己,云琅定然还好端端地活着,穿着渥丹色朝服挺拔安静地站在那里,更可怕是,也许第二日他便忘自己。
“父亲,需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。”忍冬愁眉苦脸地拾起剑走。
当日下午,阳光正好时候,内侍有些为难地回禀道:“陛下,太液池旁两棵小树不知被谁给砍倒,又不知怎,埋成小土丘,上书,上书……”
“上书什?”理宗边批折子边问。
内侍捏着嗓子,余音绕梁道:“忍冬与云琅之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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