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惊澜对自己愿望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他要从来不是什治世扶微,兼济天下,他从来不关心街头小贩卖多少点心,乱葬岗新埋多少人,更不关心哪里大旱,哪里大涝。
“两位小友快坐下吧。”戴圣言连忙出来打圆场,“对,旁边这位小友还未曾告知姓名,方才远远瞧你池上泛舟,老朽倒是很想结识番。”
夏侯潋站半天,这才发现座中都是谢氏子弟,没有书童,也没有伺候下人,拱手谢道:“小夏侯潋,是惊澜少爷书童,方才急急匆匆,竟没发现这儿不需要书童伺候。”说着顿顿,瞥眼旁边有点魂不守舍谢惊澜,心里放心不下,“平常听少爷读书,小也非常仰慕圣贤之道,还望先生海涵,容小在此旁听。”
“自然可以。”戴圣言颔首微笑,“小友有向学之心,老朽又怎好阻拦?”
饮过茶,方才闹剧仿佛随着茶水肚子灌到底,大家不约而同地把那出给忘。戴圣言抚着嘴巴上面骄傲上翘胡须尖儿,清清嗓子,像说书先生拍下惊堂木,顿时满座肃静,所有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那张皱皱巴巴嘴巴,只等他开口。
“敢问诸位小友,尔等寒窗苦读圣贤书,所为何事?”
得死紧。
谢家子弟众多,谢惊澜常年窝在秋梧院里,认得他很少,有不识事帮腔问道:“是啊,们本家素来乐善好施,你是旁支,理应相助二。”
这话无异于雪上加霜,谢惊澜差点没能站稳,他怔怔地望着谢秉风,他无数次在过年或者祭祀时候跟着众多谢家子弟齐向他行礼,无数次在他骑马上京时候缀在家人队列末尾为他送行。
他自己都忘,原来他从来没有站到过离这个男人这近地方,原来这个男人压根不认识他。
谢惊涛也呆,愣愣地说:“什旁支,爹,他是谢惊澜啊,您三儿子!”
听罢,大家面面相觑。
所为何事?
不就是为升官发财吗?若不是因为朝廷科举,哪会儿有人成天捧着本破书死记硬背?
再高尚点儿,说来说去也就是“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”几个字罢。定国安邦,治乱平丧大道理张口就能来,提笔就能写。这几个字,在历朝历代读书人嘴里嚼得烂烂巴巴,早已没滋味。
只不过,这些东西都不是谢惊澜所想。
谢秉风张口结舌,看着谢惊澜半天没说出话来,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仪态不至于太慌乱,只不过他脸上有惊讶,有尴尬,有羞赧,偏偏没有愧疚。
夏侯潋心中苦涩,不自觉地靠近谢惊澜,悄悄握住谢惊澜冰凉手。
谢秉风僵硬地笑道:“哈哈,惊澜长这大,为父离家太久,竟忘你模样。惊澜,不会怪罪吧。”
夏侯潋心想,模样认不到,总不能连名字也忘记吧?莫非“惊澜”这个名儿压根不是他取。
谢惊澜声音有些飘忽,几乎找不着调:“父亲夙兴夜寐,朝务繁忙,惊澜……明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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